第12章 父与子(第3/3页)
胡子刮掉了,诺瓦蒂埃又把他的头发重新整理了一下,然后,拿起一条放在一只打开着的旅行皮包上面的花领巾,打了上去,穿上了维尔福的一件燕尾服式的棕黑色的一衣,脱下了他自己那件高领蓝色披风,在镜子前面试,他又拿了他儿子的一顶狭边帽子,觉得非常合适;把手杖放在原先那个壁炉角落里,拿起一支细竹手杖,用他那有力的手虎虎地试了一下,这支细手杖是文雅代理法官走路时用的,拿着它更显得从容轻快,这是他的主要特征之一。
“好了”化完了妆以后,他转过身来寻着他惊讶得目瞪口呆的儿子说,“怎么样,你们警务部还能认出吗?”
“认不出来了,父亲。维尔福讷纳地说,“至少,我希望如此。”
“现在,我亲爱的孩子,”诺瓦蒂埃又说,“我留给你来照料这些东西,全凭你的谨慎来把它处理掉了。”
“哦,放心好了。”维尔福说。
“是,是的,我现在相信你的确说的不错,你真的救了我的命,但你放心,我很快就会向你报恩的。”
维尔福摇摇头。
“你不相信?”
“至少,我希望是您弄错了。”
“你愿不愿意在他面前当一个预言家呢?”
“讲祸事的预言家是不受宫廷欢迎的,父亲。”
“不错,但他们总有一天会得到报偿的,假如真的发生了第二次的复辟,你那时就可以成为一个伟人了。”
“好吧,我对国王该说些什么呢?”
“对他这样说:‘陛下,关于法国的形势,市民的舆论,军队的士气,您受骗了。那个在巴黎被您称为科西嘉岛的魔王,在内韦尔被冠以逆贼头衔的人,已经在里昂被人欢呼为波拿巴,在格勒诺布尔被尊为皇帝了。您以为他是在被围剿,被追逐,或将要被擒获了,但他却在迅速前进,就象他所养的鹰那样。
您所信赖的士兵都快要饿死,累死啦,他们随时都准备着开小差,然后象雪片附在向前滚的雪球似地赶到他那儿去。陛下,走吧!把法兰西让给它真正的主了吧,让给那个不是把它买到手,而是征服它的人吧。走吧,陛下,倒并不是因为您会遇到什么危险,因为您的对手很强大,会宽容您的,面对圣·路易的孙子来说,竟让那个打赢了阿柯尔战役,马伦戈战役,奥斯特利茨战役的那个人饶他一命未免也太丢脸了。’就对他这样说,或者,最好还是什么也不要告诉他。把你这次行程严守秘密,别吹嘘你到巴黎来干什么,或曾干了什么。赶快回去,在黑夜里进入马赛,从后门溜回家,静静地,服服贴贴地,不声不响地呆在那儿,而最重要的,就是不要惹人讨厌,因为这一次,我敢向你保证,我们认清了谁是敌人以后要给以狠狠的惩罚的。
走吧,我的儿子,走吧,我亲爱的杰拉尔,假如你能听从我的话或者如果你高兴,把它算作友好的忠告也行,我们还可以保留你的原职的。这个,”诺瓦蒂埃微笑了一下又说,“就算是一种交易吧,假如有一天,在政治的天平上你高我低的时候,还希望你再救我一命。再见了,我亲爱的杰拉尔,下次再来时,请在我的门口下车。”诺瓦蒂埃在讲这番话后,他便以同样安祥的态度离开了房间。维尔福脸色苍白,急忙奔到窗前,撩开窗帘,看着他泰然自若地走过街口两三个鬼头鬼脑的人的身边,这两三个人,也许就是等候在那儿来抓一个长黑胡子的,穿蓝色披风,戴阔边呢帽的人的。
维尔福屏息静气地站在那儿呆望着,直望到他的父亲拐入了蒲赛街。然后他转过身来急忙去处理他留下来的那堆东西,把那黑领结和蓝披风塞进旅行包的箱底里,把帽子仍进了黑洞洞的壁厨里,把手杖折成几段,一下子投进了壁炉,然后戴上他的旅行便帽,叫仆人来,用眼色示意让他不要提任何问题,付了饭店的账,跳上那辆早已等候着的马车里,他在里昂得知波拿巴已进入格勒诺布尔,沿途到处都是兵荒马乱的,他终于到达马赛,这个野心勃勃的人初尝成功的喜悦,但同时,他心中又充满了种种希望和忧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