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夫妇间的一幕(第2/4页)
德布雷对于这次来访本来就略微感到有点不安,但看到男爵夫人如此镇定自若他也就恢复了常态,拿起了一本中间夹着一把云母嵌金的小刀的书来。
“请原谅,”银行家说,“这样你会很疲劳的,夫人。时间也不早了,已经十一点钟了,德布雷先生住的地方离这儿也挺远的。”
德布雷怔住了。这倒并非因为腾格拉尔说话时的语气有什么惊人之处,他的声音很平静温和,但在那种平静和温和之中,却显示出某种不同寻常的坚决,象是表明今晚上一定要违背一下他妻子的意思似的。男爵夫人也感到很惊奇,并从目光中流露了出来,这种目光本来肯定会在她丈夫身上发生作用的,但腾格拉尔却故意装作全神贯注地在晚报上寻找公债的收盘价格,所以这次射到他身上的那种目光对他毫不起作用。
“吕西安先生,”男爵夫人说,“我向您保证,我一点睡意都没有。今天晚上我有许许多多的事要对您讲,您得通宵听我讲,即使您站着打瞌睡我也不管。”
“我悉听您的吩咐,夫人。”吕西安静静地回答。
“我亲爱的德布雷,”银行家说,“别自讨苦吃了,通夜不睡去听腾格拉尔夫人的那些傻话,您明天白天不是照样可以听到的吗,今天晚上,假如您允许的话,我要和我妻子讨论一点儿正事。”
这一次打击瞄准得这样准确,如同当头一棒,以致吕西安和男爵夫人倒吸了一口凉气。他们以询问的目光互相对望了一眼,象是要寻求对方的帮助来进行反击一样。但他们的对手毕竟是一家之主,他那种不可抗拒的意志占了上风,做丈夫的这次胜利了。
“别以为我在赶您走,我亲爱的德布雷,”腾格拉尔继续说道,“噢,不!我决不是这个意思!但有一件意外的事使我不得不要求我妻子和我略微谈一下,我是很少提出这样的要求的,相信您不会认为我有什么恶意吧。”
德布雷低声说了些什么,然后行了个礼,就向外走去,慌忙中竟撞到了门框上,就象《阿达丽》[法国作家拉辛的著名悲剧。——译注]剧中的拿当一样。
“真是不可思议,”当他身后的房门关上以后,他说,“我们常常嘲笑这些当丈夫的,但他们却很容易占我们的上风。”
吕西安走后,腾格拉尔在沙发上坐了下来,合上那本打开着的书,装出一副极生气的样子,开始玩弄那只哈叭狗;但那小东西因为对他并不象对德布雷那样喜欢,想咬他,腾格拉尔就抓住它的后颈把它扔到了靠对面墙的一张睡椅上。那小东西在被扔的过程中嗥叫了一声,但一到那椅子上之后,它就蜷缩到椅垫后面,静静地一动也不动了,它被这种不寻常的待遇吓呆了。
“你知不知道,阁下,”男爵夫人说,“你在进步了?往常你只是粗鲁,而今天晚上你简直是残忍。”
“那是因为我今天的脾气比往常坏。”腾格拉尔回答。
爱米娜极端轻蔑地望着那银行家。这种目光若在平常早就激怒了骄傲的腾格拉尔,但今天晚上他却并不理会。
“你脾气很坏跟我有什么关系?”男爵夫人说,她丈夫那种不动声色的态度惹恼她。“这与我有何相干?你的坏脾气,带到你的银行里去吧。那儿有着你花钱雇来的职员,去向他们发泄好啦。”
“夫人,”腾格拉尔答道,“你的忠告是错误的,所以我无法遵从。我的银行就是我的财源之流,我可不愿意阻滞它的流动或扰乱它的平静。我的职员都是替我挣钱的忠实职员,假如以他们为我所赚的钱来评估他们,我给他们的报酬还嫌太低呢,所以我不会对他们生气的。我所生气的,是那些吃我的饭、骑我的马、又败坏我的家产的人。”
“请问那些败坏你的家产的人是谁?我请你说明白点儿,阁下。”
“噢,你放心好了!我并非在打哑谜,你一会儿就会明白我的意思。败坏我家产的人就是那些在一个钟头里面挖去我七十万法郎的人。”
“我不懂你的意思,阁下。”男爵夫人说道,并极办想掩饰她因激动而变了的音调和涨红了的脸。
“恰恰相反,你懂得非常清楚,”腾格拉尔说,“假如你非要说不懂的话,我可以告诉你,我刚刚在西班牙公债上损失了七十万法郎。”
“原来是这样,”男爵夫人从鼻子里冷笑了一声说道,“你认为这个损失应该由我来负责?”
“难道不是吗?”
“你觉得你损失了七十万法郎是我的过错?”
“反正不是我的。”
“我最后一次告诉你,阁下,”男爵夫人厉声说道,“你决不要再跟我提到钱这个字。这个字我在我父母家里或在我前夫家里可从来没听到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