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章 诺言(第6/11页)
月亮从那片遮住它的云后面逃出来,莫雷尔看见维尔福出现在阶沿前身后跟着一个黑衣服的绅士。他们走下台阶,向树丛这边走过来,莫雷尔很快认出另外那位绅士是阿夫里尼医生。看到他们正向自己这边走过来,他机械地向后退,直到他发觉树丛中央的一棵无花果树挡住了他的去路,他不得不停在那儿,很快那两位绅士也停住了脚步。
“啊,我亲爱的医生,”检察官说,“这是上帝在惩罚我的宅子啊!多可怕的猝死啊!真象一个晴天霹雳!您别来安慰我!唉!这样的伤心事,是无法安慰的。这个心头的创伤是太深了!她死了!她死了!”
青年的额头沁出一片冷汗,他的牙齿在格格地发抖。维尔福自称受了天罚,那么,那座屋子谁死了呢?
“我亲爱的维尔福先生,”医生说,他的声音使那个年轻人更感恐怖,“我领您到这儿来不是来安慰您的,正巧相反。”
“您这句话是什么意思?”检察官惊慌地问。
“我的意思是,在刚才发生的那场不幸后面,也许还有一场更大的不幸。”
“哦!我的上帝!”维尔福紧握着自己的双手喃喃地说。
“您要告诉我什么事情?”
“这儿只有我们两个人吗,我的朋友?”
“是的,没有别人。但您为什么到要防范得这样周到呢?”
“因为我有一个可怕的秘密要告诉您,”医生说。“我们坐下谈吧。”
维尔福坐了下来,说得更准确些,是倒在了长凳上。医生站在他的面前,一手搭在他的肩膀上。莫雷尔一手按住自己的头,另外一只手压住胸口,深恐他的心跳被他们听到。
“死了!死了!”他在心里反复地说,他觉得自己也快要死了。
“说吧,医生!我听着呢,”维尔福说,“让打击降临吧!我已经准备接受打击了!”
“圣·梅朗夫人的年龄当然是很老了,但她一向都很康健。”
十分钟来,莫雷尔总算松了一口气。
“她是愁坏的,”维尔福说:“是的,是愁坏的,医生!在和侯爵共同生活了四十年以后”
“那不是忧愁的结果,我亲爱的维尔福,”医生说,“忧愁可以使人死亡,这种事情也很少发生,它决不可能在一天一小时,甚至十分钟之内把人杀死。”
维尔福没有回答,他只是把他那本来垂着的头抬起来,惊愕地望着医生。
“病人最后那一次发作的时候您在不在场?”阿夫里尼先生问。
“在的,”检察官回答,“是您叫我不要离开的。”
“您有没有注意到将圣·梅朗夫人致死的那种病症发作时的症状?”
“我注意到的。圣·梅朗夫人接连发作了三次,每次间隔几分钟,一次比一次厉害。当您到达的时候,圣·梅朗夫人已经喘气喘了几分钟了。第一次她开始痉挛,我以为那只是一种神经质的痉挛,但当我看到她从床上蹦起来,她的四肢和脖子似乎已经发僵的时候,我才真正慌了。那时,我从您的脸色上知道事情实际情况比我所想要更可怕。这一次发作过去了,我竭力想看看您的眼神,但没有办到。您抓住她的手在摸她的脉搏,您还没有转过头,第二次发作又来了。这一次比上一次更可怕,那种神经质的动作又重复了一遍,而且嘴巴歪扭,颜色发紫。”
“第三次发作她就咽气了。”
“在第一次发作结束的时候,我发现那是急性痉挛的病症,您证实了我的意见。”
“是的,那是当着众人的面,”医生答道,“但现在这儿只有我们两个人了。”
“哦,上帝听!您要告诉我什么?”
“就是:急性痉挛和被植物物质的毒药毒死,其病症是一样的。”
维尔福从凳子上惊跳起来,一会儿又倒下去,默默地一动都不动。莫雷尔不知道自己是在做梦还是醒着。
“听着,”医生说,“我知道我所说的话的份量,我也知道我是在对谁说话。”
“您对我说话是把我当作一位法官呢,还是一个朋友?”维尔福问。
“朋友,目前,我只是在对一个朋友说话。急性痉挛和被植物物质的毒药毒死,其病症是这样相似,如果要我用发誓来肯定我现在所说的话,我也要犹豫一下,所以我再对您说一遍,我不是在对一位法官说话,而是在对一个朋友说话。我对那个朋友说:在那发病的三刻钟里,我仔细观察着圣·梅朗夫人的痉挛抽搐、最后致死的症候,我知道她是被毒药毒死的,而且还能够说出那种杀死她的毒药的名称。”
“阁下!阁下!”
“病症很明显,您看到没有?嗜睡阵阵发性的精神亢奋,神经麻痹。圣·梅朗夫人是服用大量的番木鳖或马钱素,或许是错拿而让她服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