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一回 李瓶儿何家托梦 提刑官引奏朝仪(第3/4页)



玉宇微茫霜满襟,疏窗淡月梦魂惊。凄凉睡到无聊处,恨杀寒鸡不肯鸣。

西门庆梦醒睡不着,巴不得天亮。比及天亮,又睡着了。次日早,何千户家童仆起来伺候,打发西门庆梳洗毕,何千户又早出来陪侍,吃了姜茶,放桌儿请吃粥。西门庆问:“老公公怎的不见?”何千户道:“家公公从五更就进内去了。”须臾拿上粥来。吃了粥,又拿上一盏肉圆子馄饨鸡蛋头脑汤。一面吃着,就吩咐备马。何千户与西门庆冠冕,仆从跟随,早进内参见兵科。出来,何千户便分路来家,西门庆又到相国寺拜智云长老。长老又留摆斋。西门庆只吃了一个点心,余者收与手下人吃了,就起身从东街穿过来,要往崔中书家拜夏龙溪去。因从造釜巷所过,中间果见有双扇白板门,与梦中所见一般。悄悄使玳安问隔壁卖豆腐老姬:“此家姓甚名谁?”老姬答道:“此袁指挥家也。”西门庆于是不胜叹异。到了崔中书家,夏公才待出门拜人,见西门庆到,忙令左右把马牵过,迎至厅上,拜揖叙礼。西门庆令玳安拿上贺礼:青织金绫紵一端、色缎一端。夏公道:“学生还不曾拜贺长官,到承长官先施。昨日小房又烦费心,感谢不尽。”西门庆道:“昨日何太监说起看房,我因堂尊分上,就说此房来。何公讨了房契去看了,一口就还原价。果是内臣性儿,立马盖桥就成了。还是堂尊大福!”说毕,二人笑了。夏公道:“何天泉,我也还未回拜他。”因问:“他此去与长官同行罢了。”西门庆道:“他已会定同学生一路去,家小且待后。昨日他老公公多致意,烦堂尊早些把房儿腾出来,搬取家眷。他如今权在衙门里住几日罢了。”夏公道:“学生也不肯久稽,待这里寻了房儿,就使人搬取家小。也只待出月罢了。”说毕,西门庆起身,又留了个拜帖与崔中书,夏公送出上马,归至何千户家。何千户又早有午饭等候。西门庆悉把拜夏公之事说了一遍:“腾房已在出月。”何千户大喜,谢道:“足见长官盛情。”

吃毕饭,二人正在厅上着棋,忽左右来报:“府里翟爹差人送下程来了。抓寻到崔老爹那里,崔老爹使他这里来了。”于是拿帖看,上写着:“谨具金缎一端、云紵一端、鲜猪一口、北羊一腔、内酒一坛、点心二盒。眷生翟谦顿首拜。”西门庆见来人,说道:“又蒙你翟爹费心。”一面收了礼物,写回帖,赏来人二两银子,抬盒人五钱,说道:“客中不便,有亵管家。”那人磕头收了。王经在旁悄悄说:“小的姐姐说,教我府里去看看爱姐,有物事捎与他。”西门庆问:“甚物事?”王经道:“是家中做的两双鞋脚手。”西门庆道:“单单儿怎好拿去?”吩咐玳安:“我皮箱内有带的玫瑰花饼,取两罐儿。”就把口帖付与王经,穿上青衣,跟了来人往府里看爱姐不题。这西门庆写了帖儿,送了一腔羊、一坛酒谢了崔中书,把一口猪、一坛酒、两盒点心抬到后边孝顺老公公。何千户拜谢道:“长官,你我一家,如何这等计较!”

且说王经到府内,请出韩爱姐,外厅拜见了。打扮的如琼林玉树一般,比在家出落自是不同,长大了好些。问了回家中事务,管待了酒饭,见王经身上单薄,与了一件天青紵丝貂鼠氅衣儿,又与了五两银子,拿来回覆西门庆话。西门庆大喜。正与何千户下棋,忽闻绰道之声,门上人来报:“夏老爹来拜,拿进两个拜帖儿。”两个忙迎接到厅叙礼,何千户又谢昨日房子之事。夏公具了两分缎帕酒礼,奉贺二公。西门庆与何千户再三致谢,令左右收了。夏公又赏了贲四、玳安、王经十两银子,一面分宾主坐下。茶罢,共叙寒温。夏公道:“请老公公拜见。”何千户道:“家公公进内去了。”夏公又留下了一个双红拜帖儿,说道:“多顶上老公公,拜迟,恕罪!”言毕,起身去了。何千户随即也具一分贺礼,一匹金缎,差人送去,不在言表。

到晚夕,何千户又在花园暖阁中摆酒与西门庆共酌,家乐歌唱,到二更方寝。西门庆因昨日梦遗之事,晚夕令王经拿铺盖来书房地平上睡。半夜叫上床,搂在被窝内。两个口吐丁香,舌融甜唾。正是:

不能得与莺莺会,且把红娘去解馋。

一晚题过。到次日,起五更与何千户一行人跟随进朝。先到待漏院伺候,等的开了东华门进入。但见:

星斗依稀禁漏残,禁中环佩响珊珊。欲知今日天颜喜,遥睹蓬莱紫气皤。

少顷,只听九重门启,鸣哕哕之鸾声;阊阖天开,睹巍巍之衮冕。当时天子祀毕南郊回来,文武百官聚集,等候设朝。须臾钟响,天子驾出大殿,受百官朝贺。须臾,香球拨转,帘卷扇开。正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