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回 杨志押送金银担 吴用智取生辰纲(第4/6页)



  杨志拿着藤条,喝道:“一个不走的吃他二十棍!”

  众军汉一齐叫将起来。

  数内一个分说道:“提辖,我们挑着百十斤担子,须不比你空手走的。你端的不把人当人!便是留守相公自来监押时,也容我们说一句。你好不知疼痒!只顾逞辩!”

  杨志骂道:“这畜生不殴死俺!只是打便了!”

  拿起藤条,劈脸又打去。

  老都管喝道:“杨提辖!且住!你听我说。我在东京太师府里做公时,门下军官见了无千无万,都向着我喏喏连声。不是我口浅,量你是个遭死的军人,相公可怜,抬举你做个提辖,比得芥菜子大小的官职,直得地逞能!休说y甯O相公家都管,便是村庄一个老的,心合依我劝一劝!只顾把他们打,是何看待!”

  杨志道:“都管,你须是城市里人,生长在相府里,那里知道途路上千难万难!”

  老都管道:“四川,两广,也曾去来,不曾见你这般卖弄!”

  杨志道:“如今须不比太平时节。”

  都管道:“你说这话该剜口割舌!今日天下怎地不太平?”

  杨志却待要回言,只见对面松林里影着一个人在那里舒头探脑价望。

  杨志道:“俺说甚么,兀的不是歹人来了!”

  撇下藤条,拿了朴刀,赶入松林里来,喝一声道:“你这厮好大胆!怎敢看俺的行货!”

  赶来看时,只见松林里一字儿摆着七辆江州车儿;六个人,脱得赤条条的,在那里乘凉;一个鬓边老大一搭朱砂记,拿着一条朴刀。

  见杨志赶入来,七个人齐叫一声“阿也,”都跳起来。

  杨志喝道:“你等是甚么人?”

  那七人道:“你是甚么人?”

  杨志道:“你等小本经纪人,偏俺有大本钱?”

  那七人问道:“你颠倒问!我等是小本经纪,那里有钱与你!”

  杨志又问道:“你等莫不是歹人?”

  那七人道:“我等弟兄七人是濠州人,贩枣子上东京去;路途打从这里经过,听得多人说这里黄泥冈上时常有贼打劫客商。我等一面走,一头自道:“我七个只有些枣子,别无甚财务,只顾过冈子来。”

  上得冈子,当不过这热,权且在这林子里歇一歇,待晚凉了行,只听有人上冈子来。

  我们只怕是歹人,因此使这个兄弟出来看一看。”杨志道:“原来如此。也是一般的客人。却才见你们窥望,惟恐是歹人,因此赶来看一看。”

  那七个人道:“客官请几个枣子了去。”

  杨志道:“不必。”

  提了朴刀再回担边来。

  老都管坐着,道:“既是有贼,我们去休。”

  杨志说道:“俺只道是歹人,原来是几个贩枣子的客人。”

  老都管别了脸对众军道:“似你方才说时,他们都是没命的!”

  杨志道:“不必相闹;俺只要没事,便好。你们且歇了,等凉此走。”

  众军汉都笑了。

  杨志也把朴刀插在地上,自去一边树下坐了歇凉。

  没半碗饭时,只见远远地一个汉子,挑着一付担桶,唱上冈子来;唱道∶赤日炎炎似火烧,野田禾稻半枯焦。

  农夫心内如汤煮,公子王孙把扇摇!那汉子口里唱着,走上冈子来松林里头歇下担桶,坐地乘凉。

  众军看见了,便问那汉子道:“你桶里是什么东西?”

  那汉子应道:“是白酒。”

  众军道:“挑往那里去?”

  那汉子道:“挑出村里卖。”众军道:“多少钱一桶?”

  那汉子道:“五贯足钱。”

  众军商量道:“我们又热又渴,何不买些吃?也解暑气。”

  正在那里凑钱,杨志见了喝道:“你们又做甚么?”

  众军道:“买碗酒吃。”

  杨志调过朴刀杆便打,骂道:“你们不得洒家言语,胡乱便要买酒吃,好大胆!”

  众军道:“没事又来鸟乱!我们自凑钱买酒吃,干你甚事?也来打人!”

  杨志道:“你这村鸟理会得甚么!到来只顾吃嘴!全不晓得路途上的勾当艰难!多少好汉被蒙汗药麻翻了!”

  那挑酒的汉子看着杨志冷笑道:“你这客官好不晓事!早是我不卖与你吃,——却说出这般没气力的话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