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第3/8页)
小小的门的内哥罗!
他点着脑袋在口里咀嚼着这几个字——微微地笑着。这笑表示出他对门的内哥罗多事之秋的理解和对门的内哥罗人民英勇斗争的同情,表示出他已充分懂得这个国家所处的境遇和其在整个大链条上的作用,这正是他们之所以愿意授予他一枚勋章的原因。我的不相信态度现在沉入到一片混沌和迷乱之中:
仿佛我同时在急急翻阅着十几本杂志。
他把手伸进衣袋里,掏出一枚系在绶带上的勋章,放在我的掌心里。
“这是门的内哥罗授给我的那枚勋章。”
我惊奇地看到,这东西很可能是真的。勋章上刻印着一圈字“丹尼罗勋章,门的内哥罗,尼古拉斯·莱克斯”。
“翻过来看。”
“杰伊·盖茨比少校,”我念道,“表彰其非凡的英勇精神。”
“这儿还有一件我随身携带着的东西。我在牛津时期的纪念品。这照片是在三一学院拍的,站在我左边的这位现在已是唐卡斯特伯爵了。”
照片上有五六个穿着运动装的青年人悠闲地站在一座拱廊下,穿过拱廊依稀可见一群尖尖的塔顶。里面有盖茨比,显得稍比现在年轻一些可也年轻不了多少——手里握着一只板球拍。
这样一来,这一切都是真实的了。于是在想象中我仿佛看见,在他那格兰德运河河畔的宫殿里到处挂着的耀眼的老虎皮;我仿佛看见他打开一只红宝石的匣子,凭借着珠光宝气抚慰他那破碎了的痛苦心灵。
“我今天有件大事要求你,”他说着将他的这些纪念品满意地装回到衣兜里,“所以我觉得你应该知道一些我的身世。我并不想让你认为我是个无足轻重的人。你知道,我常常处在陌生人的中间,是因为我想凭借这到处的漂泊,来忘掉那件痛苦的事情。”他迟疑了一下。“今天下午你就知道是什么事了。”
“午饭的时候?”
“不,今天下午。我碰巧发现你要带贝克小姐去喝茶。”
“你的意思是说你爱上贝克小姐了?”
“不,伙计,我没有。只是贝克小姐已经好心地同意由她来向你讲这件事。”
对“这件事”的内容我丝毫也猜想不出,不过说我感兴趣倒不如说我对它恼火。我请贝克小姐喝茶可不是为了讨论盖茨比先生的事。我敢肯定他请求我的准是什么荒诞不经的事情,有一会儿我真后悔我竟然将足踏在他那众人乱踩的草坪上。
他不愿再多说一句。在我们快要进入市区时他又恢复了他那一本正经的模样。我们驶过了罗斯福港,那里停泊着许多装饰有红色条带的远洋货轮,又加足马力沿着贫民区的碎石车道行驶,路两边林立着的是十九世纪建造的镀金的已经褪了色的阴暗、住人的旅馆。然后便是死灰谷从两边涌入我们的眼帘,过了一会我瞥见威尔逊夫人正在油泵旁为汽车喘呼呼地加油,她的全身还是那么富于活力。
有汽车的挡泥板像翅膀一样展开着,我们的汽车闪映着阳光走过了阿斯托里亚的一半里程——仅仅是一半,因为正当我们在高架铁路的支柱中间蜿蜒行驶时,我听到了摩托车的“突、突”声,有一个警察急速地接近了我们的旁边。
“嗨,老伙计。”盖茨比喊道。我们的车子放慢了速度,盖茨比从钱夹里掏出一张白色的卡片,在那个人的眼前晃了一晃。
“好了,谢谢,”警察说,一边用手将帽子往上戴了戴,“下次就认识您了,盖茨比先生。请原谅!”
“那是什么?”我问,“是牛津的那张照片吗?”
“我曾帮当地专员做过一件事,以后他每年都送我一张圣诞节贺卡。”
在大桥上,阳光穿过桥面的梁架斑斑驳驳地泻在来往的汽车上,使其不断发出星星点点的光芒,在河对岸一群一群一块一块的白色建筑(想发财赚钱建造起来的)使对岸的城市显得骤然高出许多。从昆斯大桥上望去,你总好像觉得是第一次见到这座城市,它也是第一次将世上一切秘密和美好事物的憧憬,迷乱地呈现给你。
一个装着死人灵柩上面堆着鲜花的车从我们旁边驶过,后面跟着两辆拉下窗帘的马车和一串载着宾朋的轻快马车。宾朋们用悲哀的目光从车上望着我们,他们那眼睛和短短的上嘴唇酷似是欧洲东南部一带的人,我很高兴盖茨比这轿车的豪华气派能融入到这送葬的肃穆气氛里。当我们横穿过布莱克威尔岛时,一辆车前有遮阳的轿车超过了我们,那司机是个白人,车里坐着三个衣饰很入时的黑人,两个男的陪伴着一个姑娘。当我看到他们翻着白眼珠嫉妒地注视着我们时,我放声大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