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第2/6页)
对于手持船桨抬眼望着那围有栏杆的甲板的年轻盖兹来说,那个快艇便代表了世界上的一切美丽和迷人的事物。我想他对着科迪一定微笑了——或许他已发现出当他笑的时候人们特别的喜欢他。不过科迪还是问了他一些问题(其中的一个引出了他的新名字),发现他脑子聪明而且抱负非凡。几天以后他带他去了德卢恩城,给他买了一件蓝色外套,六条白帆布裤和一顶游艇帽。当“托洛恩”号要到西印度群岛和巴巴里海岸航行时,盖茨比也跟船走了。
他以一种不太明确的私人身份被雇佣着——和科迪在一起时他曾做过管家、大副、船长、秘书,甚至还是老头的监护人,因为清醒时的丹恩·科迪知道喝醉了的丹恩·科迪可能会做出什么放荡挥霍的行为,为了避免这样的损失,他越来越器重和信赖盖茨比。这样的工作他做了五年,在这期间游艇已经绕着美洲大陆航行了三圈。它也许会永远不停止地这样环绕,要不是因为埃拉·凯伊有一天夜晚在波士顿上了船,而在这一个星期之后丹恩·科迪便凄凉地死去了。
我还记得在盖茨比卧室的墙上挂着的这位老人的照片,一个灰白头发、绅士派头的人,有一张冷酷而又空虚的脸——一个放荡公子哥儿们的开路人,他曾在美国社会生活的某一时期把边陲地区妓院和酒吧的那种纵欲无度的野蛮风气带回到东海岸一带。盖茨比几乎滴酒不沾,这与科迪有间接的关系。有时在快活的晚会上,女人们常常把香槟酒揉搓到他的头发上去;对他自己来说,他却养成了不喝酒的习惯。
正是从科迪那里他继承到了钱——两万五千美元的遗产。可是他并没有真正得到它。他从来也弄不明白,用以反对他的法律手段是怎么回事,但是留下的几百万都原封不动给了埃拉·凯伊。他得到的是他所受的独特而又适当的教育;杰伊·盖茨比的模糊轮廓从此就成长为了一个有血有肉的人。
他是在很晚的时候才告诉我这一切的,我之所以把它放到这里来叙述,是为了推翻那些最初的有关他的经历的流言蜚语,那些谣言没有一点儿真实的影子。更何况在他告诉我这一切的时候,我对有关他的事情已经到了什么也相信什么也不相信的地步。因此我利用这个短暂的间歇时间,也就是说在盖茨比也喘息的当儿,把这些误解来澄清一下。
这也恰巧是我与盖茨比之间往来上的一段间歇时间。有好几个星期我没见到他,也没接到他的电话——这一段时间我多在纽约,与乔丹在一起游玩又极力讨好她那年老的姑妈——后来是一个星期天的下午我去了盖茨比家。我还没有坐了两分钟,就有人把汤姆·布坎恩带了进来说是要喝酒。我不由得惊了一跳,不过真正叫人惊讶的是,这样的事以前还从来没有过。
他们有三个人,都是骑马来的——汤姆和一个叫斯洛恩的男子,还有一个穿褐色骑装的漂亮女人,她从前曾来过这里。
“很高兴见到你们,”盖茨比站在门廊里说,“很高兴你们能顺便来访。”
好像他们在乎他这一套似的!
“请坐。抽香烟还是抽雪茄?”他快步在屋里转着,按响了门铃。“饮料很快就给你们端上来。”
汤姆在他这儿的这一事实深深地触动了他。不过在没有让他们吃喝上一些东西之前他是不会安心的,他自己隐约地觉得这也许就是他们来的目的吧。斯洛恩先生什么也不要。来杯柠檬水?
不,谢谢。一点儿香槟酒好吗?什么也不要,谢谢……我很抱歉——
“你们一路上骑得好吗?”
“这儿的路非常好走。”
“我想汽车也好——”
“当然。”
盖茨比不由自主地将身子转向了汤姆,汤姆进来时是将自己作为一个陌生人行介绍之礼的。
“我想我们以前在什么地方见过面,布坎恩先生。”
“哦,是的,”汤姆客气中透出粗鲁,可他看样子并没有在想,“我们见过。我记得很清楚。”
“大约是两个星期以前。”
“不错。当时你和尼克在一起。”
“我认识你妻子。”盖茨比几乎带点挑衅地继续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