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第6/6页)
下午两点盖茨比穿上游泳衣,给管家留下话说如果来了电话到游泳池那里找他。他在车库里呆了一下,要带上他的客人们玩了一个夏天的那个救生垫,司机帮他给气垫充了气。然后他告诫司机说这辆敞篷轿车在任何情况下都不许开到外面——司机有些纳闷,因为前面右边的挡泥板明明需要修理。
盖茨比扛着气垫起身往游泳池走。路上他曾经站了一下换了换肩,司机问他要不要帮忙,他摇了摇头,不一会儿便消失在树叶变黄的林子里。
没有人打来电话,管家中午没有睡觉,一直等电话等到四点钟——等到即便有电话来接电话的人也已去了的时候。我想盖茨比自己也不相信黛西还会打来电话,或许他对此已不再介意了。如果这一情况真实的话,他那时一定感觉到了他已失去了他原来的那个温馨世界,感觉到了他为这么长时间只活在一个梦里所付出的高昂代价。他那时一定举头望过令人恐怖的叶片,看到了一个陌生的天宇,他一定不由得战栗了,当他发现出玫瑰原来长得是那么的奇形怪状,照在疏疏落落的草叶上的阳光是那么粗鄙。这是一个没有真实的物的新世界,在那里可怜的鬼魂们四处随风飘荡,他们像呼吸空气那样吮吸着梦幻……就犹如那个面色灰白行为举止怪诞的人穿过形状无定的林子朝他溜了过来一样。
那个司机——他是沃尔夫西姆的被保护人之一——听到了几声枪响——事后他只是说他没有想到会有事发生。我开车从火车站直奔盖茨比家中,我急匆匆地踏上前门台阶的脚步声方才开始惊动了宅院里的人。但是我坚信他们那时已经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我们四个,司机、管家、园丁和我,彼此无须说话,都赶忙向游泳池跑去。
当清澈的水从游泳池的一端涌出朝另一端的排水处流去的时候,池水里有一丝儿不易察觉的潜动。随着池面上泛起的层层涟漪,负重的气垫沿着池子任意地飘动着。一阵几乎吹不皱水面的风儿刮来,便足以能够侵扰了这个载着一个偶尔过客的气垫的随意进程。一堆落叶缓缓地拥着它打着旋儿,像一架经纬仪的支腿一样,追随着荡在水面上的一圈淡红色的血迹。
在我们抬着盖茨比朝房里走去的路上,园丁才在不远处的草丛里看到了威尔逊的尸体,于是这场大屠杀便告结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