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 记(第20/41页)

爱拉决定:一、在真正爱上什么人之前将洁身自重;二、不与朱丽娅讨论这件事。

第二天她给朱丽娅挂了电话。她们共进了午餐,并进行了交谈。在谈话的时候,她同时在考虑,尽管她一贯坚决拒绝信赖帕特里西娅·勃伦特,或至少拒绝成为后者讥讽批评男人的同伙(爱拉觉得帕特里西娅对男人的批评充满嘲讽,却几乎无甚恶意,她自己现在的怨恨刻薄也会渐渐淡化,但她决心不让这一切发生),然而她却有思想准备,愿信赖朱丽娅,而后者的怨恨正在很快转化为某种侵蚀一切的鄙视。她再次决心不再和朱丽娅谈这种事,因为她觉得两个女人,在批评男人的基础上成为朋友,即便在肉体上不是同性恋,在心理上也已经是了。

这一次她说到做到,没有告诉朱丽娅。她感到孤独、寂寞。

于是,新的情况产生了。她开始感到了性饥渴的煎熬。爱拉感到恐慌,因为她每有性欲冲动,总会想到以往生活中的某个男人,至少自她的少女时代以来,那总是与某个幻觉中的男人有关。现在她无法入睡,经常怀着敌视男人的幻觉实施手淫。保罗已完全消失了,她失去了曾共同生活过的健壮热情的男人,现在能回忆起的只是个没心没肝的背弃者。她独守空房,欲火难熬。她感到莫大的羞耻,觉得这意味着她得依赖男人来“苟合偷欢”,来“放荡一番”,来“获得满足”。她用这一类粗野的字眼羞辱自己。

后来她意识到她陷入了有关自己及女人的谎言中了,意识到她必须坚持这种认识:当她和保罗在一起时,要是保罗不予刺激,她就不会感到性的饥渴,要是保罗离开几天,她会清心寡欲地等他回来。她现在强烈的性饥渴并不是为了性,而是由生活中的一切感情饥渴日积月累所造成的。在她再次爱上一个男人后,她就会恢复正常,成为一个女人,也就是说,她的性欲会和男人的相协调,并不断消长。可以说,女人的性欲是为男子所包容着的——如果他是个真正的男子的话。从某种意义上说,她是由他带去睡觉的,她并没想到性。

爱拉坚持着这种见解,心里想:每当人生经历一段困难的日子,一个毫无生气的时期,我总是要坚守一套话语,念念不忘某些至理名言。即使这些话已经过时并毫无意义,但我知道生命一定会回归,从而使它们重焕生机。一个人会认定一套话语并相信它们,这该是多么奇怪!

这段时间,有些男人接近她,但她拒绝了,因为她知道自己不可能爱他们。她对自己所说的话是:不到爱上某个男人,我不会与他上床。

然而,几个星期之后,发生了下面的事:爱拉在某次聚会中遇上一位男人。她再次小心翼翼地参加各种聚会,一边很讨厌这种“重上市场待价而沽”的事。那男人是个写电影剧本或电台广播稿的加拿大人,他倒并不是在体格方面吸引了她,但他很聪明,不动声色却满口俏皮话,富于美国人的幽默。爱拉十分欣赏这一点。他的太太也在场,是个漂亮的女子,但那种漂亮在某种程度上是刻意修饰出来的。第二天上午,此人不期而至,来到爱拉的寓所。他带来了杜松子酒、强壮药、鲜花。他玩了一场“男人带着鲜花和酒,前来引诱一个头天晚上聚会中刚认识的女子”的游戏。爱拉觉得很有趣。他们喝酒,大笑,说些玩笑话。笑过后,他们上了床。爱拉奉献了快乐。但她什么感觉也没有,甚至可以发誓说他也没有什么感觉。在他插入的那一刻,她脑中闪过的念头是:这只不过是他决心想做的某件事而已。他想做爱的时候我什么感觉都没有,又何必责怪他呢?这不公平。然后她又反驳自己:不错,问题就出在这里:男人的性欲激起女人的性欲,或者说应该这样,因此我有权利责难他。

完事之后他们继续喝酒说笑。这时他忽然冒上几句和刚才的话题全然不相干的话来:“我有个漂亮的太太,我很爱她。我有着自己喜爱的工作。现在我又有了个女人。”爱拉知道女人指的是她,而这桩颇带刺激的事——和她上床——是他幸福生活中的某个项目或计划。她意识到他希望这种关系能保持下去,他觉得这一点是理所当然的。但她指出,就她来说,他们之间的交往就此结束了。在她说这话的时候,他的脸上闪过一阵丑恶而又虚荣的神色,尽管她说得很温和、委婉,仿佛她的拒绝完全是由于客观环境,而她对此又无能为力。

他绷着脸紧紧盯着她。“怎么啦,宝贝,是我没有让你感到满意吗?”他一脸茫然,不耐烦地问。爱拉赶紧向他保证,不是这么回事;尽管事实就是如此。但她明白这不是他的过错,自与保罗分手以来,她从未有过真正的性高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