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 记(第21/41页)
她不禁冷冷地说:“行了,我认为这件事上我们谁都没有错。”
又是绷着脸,冷静而不耐烦的神色。“我有位漂亮的太太,”他宣称,“但是她无法满足我的性欲。我得另找出路。”
这使爱拉说不出话来。她感到仿佛置身于一片与自己毫不相干的性变态的情感真空地带,虽然她不过是偶尔误入其中。然而她意识到这个人确实不明白他所给她的究竟是什么。他的阴茎不小,又“擅长床上功夫”。就那么回事。爱拉默默站起来,心想他在床上的沉闷乏味是他的冷漠厌世的另一面。他站在那儿,上下打量着她。现在,爱拉想,现在他将发泄一通了,他会让我受个够的。她下定决心承受一切。
“我算是明白了,”他慢吞吞地说,因虚荣心受到伤害,话说得特别尖刻,“在床上并不一定非要一位漂亮的女人。注意力集中于她的一个部位——任何地方,就可以了。即使是个面目丑陋的女人,也总有她美的地方。比如说一只耳朵。或一只手。”
爱拉突然大笑起来,她朝他的眼睛望去,心想他一定会笑的。因为在他们上床之前的两个小时里,他们一直心情愉快,充满幽默感。他刚才说的话,活脱脱是在模仿一位老于世故的玩弄女性者的口吻。他肯定会因此莞尔一笑?然而不,他说这话的意图在于伤害人,他不想把话收回,即使是通过一个微笑。
“很幸运我的手长得还不错,要是没有别的话。”最后爱拉干巴巴地说。他走近她,握住她的双手,如耙子耙地似的懒洋洋地吻着:“长得挺美,宝贝,挺美的。”
在他告辞之后,她反反复复地想,这些聪明的男人在他们的感情生活中所表现出的水平,比他们工作中各方面的水平要低得多,简直就像换了个人似的。
那个晚上,爱拉去了朱丽娅的住所,她发现朱丽娅处于一种她称之为“帕特丽夏式的心境”之中——就是说,她更想挖苦人,而不是蒙受痛苦。
朱丽娅不无幽默地告诉爱拉,那个男人,那个称她为“让人勃不起来的女人”的演员,几天前曾手捧鲜花上门来,就好像以前什么事也没有发生过一样。“我不愿做爱,他对此确实相当吃惊。他是那么舒心快活,那么和善友好。我坐在那儿看着他,想起上一回他离开之后,我曾哭得多么伤心——你一定记得,那两个夜晚,我是那么温柔,那么体贴,一心只想让他过得逍遥,谁知他竟说我是……即使那个时候我也不想伤害他可恶的感情。我就坐在那儿,心里想着:他大概忘了上回说过的话或为什么那么了吧?难道我们就不该计较他们所说的那些话?难道我们就活该倒霉来承受这一切?有时候我真觉得我们都生活在一所性欲横流的疯人院里。”
爱拉冷冷地说:“我亲爱的朱丽娅,我们选择了要做自由女性,而这就是我们为之付出的代价,就是这么回事。”
“自由,”朱丽娅说,“自由!要是他们不自由,我们自由了又有什么用?我可以对天发誓,他们每一个人,甚至那些最优秀的,对于什么是好女人坏女人,都依然抱着陈腐的观念。”
“我们又怎么样?我们口口声声说自由,然而,事实是,他们跟一个他们毫不在乎的女人上床时,照样勃起不误,而我们却无法获得性高潮,除非我们真的爱他。这有什么自由可言?”
朱丽娅说:“你比我幸运。昨天我还在想,在过去五年中,和我同床共枕过的男人十有八九不是阳痿便是早泄。我总是责怪自己——我们一向这样,这不奇怪吗,无论出了什么事,我们总是煞费苦心地责怪自己?就是那个混蛋演员,那个说我让人勃不起来的家伙,也曾好心地说,噢,那当然是他随口说的,他这辈子只遇上过一个女人,使他酣畅淋漓地做爱。噢,别以为他提起这些是为了让我感觉好些,根本不是这样。”
“我亲爱的朱丽娅,你就没有坐下来计算一下他们的人数吗?”
“以前我倒真的没想过这一点。”
爱拉发现自己又一次郁郁寡欢,情绪低落。她完全失去了性欲。她把这归因于与那位写电影剧本的加拿大人的那次接触,但却并不特别的介意。她现在变得孤傲、冷漠,洁身自好。她不仅不再记得欲火中烧是怎样的滋味,甚至不相信她会再度性欲旺盛。然而她知道,这种性冷淡和洁身自好,不过是性欲的另一种表现而已。
她打电话告诉朱丽娅,宣称她不再与男人往来,对性已不抱希望,因为“她不愿再受烦扰”。爱拉耳边顿时响起朱丽娅那柔和而充满怀疑的声音,于是她说:“我说话是算数的。”“祝你好运吧。”朱丽娅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