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九一〇年六月二日(第12/41页)
如果刚才那个是报三刻钟的钟声,那么现在离十二点只有不到十分钟的时间了。一辆车刚刚开走,已经有人在等待下一辆了。我已经问过了,但他也不知道正午之前是否还会有车过来,你得知道,那是市区间的无轨电车,发车时间没那么频繁。我等来的第一辆是有轨电车。我上了车。你能感觉到正午就要到来了。我很想知道在地底下的矿工们是否也能感觉到正午的到来。这就是为什么要拉响汽笛了:因为人们汗流浃背,只要离开流汗的地方足够远,你就不会听到汽笛声了,八分钟之内,你就会到达远离汗水的波士顿。父亲曾经说过,人就是厄运的总和。你以为有朝一日,厄运也会感到厌倦,但其实到那个时候,时间又变成了你的厄运,这也是父亲曾说过的。在空中,一只被系在一根无形的线上的海鸥被拖了过去。而你拖着挫折和失意的象征进入永劫不复。羽翼渐渐丰满了点,父亲说只有这样的人才能弹竖琴。
随时随地,只要电车一停,我就能听见自己的表走动的嘀嗒声,可是停下来的次数很少,人们已经在吃饭了|谁在弹奏|吃饭,吃饭这事儿,你的肚子里也有空间,空间和时间混在一起了。肚子说到中午了,大脑说到了吃饭的点儿了。好吧。我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了,但那又有什么关系呢。人们正在纷纷往外走。有轨电车停靠也不那么频繁了,人们都去吃饭了,车厢里都清空了。
现在肯定已经过了十二点了。我下了车,在自己的影子上站了一会儿。过了一会儿,来了一辆车,我上了车,回到了之前的市区车站。刚好有一辆车正要开动了,我在车窗旁边找了个座位,车子开动了,我看着车子疲惫不堪地驶过一排又一排退潮时露出来的沙洲,接着是小树林。我时不时地能看见那条小河,我总在寻思,如果天气和吉拉德的小艇都在金光闪耀的上午阳光中庄严神圣地前进,那么河流下游的新伦敦城里的人该有多开心啊,这时我又想知道那个老女人到底想干吗呢,居然在上午十点以前就送了张字条给我。吉拉德成了什么形象,我成了其中一个达尔顿·艾米斯,哦,石棉!昆汀开了一枪(76)他四周的一个人。反正是和女孩子们有关的事情。女人们确实有他的声音总是能压过那些急促而含糊不清的声音(77)罪孽总是有一种天生的诱惑力(78),她们总觉得女人都是不可靠的,而有些男人又太过天真,没办法保护自己。是些相貌平凡的女孩子们。全是些远房亲戚和家族世交,随便应付她们一下就好了,别弄得好像身份比较尊贵点的人就欠了她们多少亲戚义务似的。布兰德太太端坐在她们面前,告诉我们,吉拉德的脸就具有他们家族的全部特征,这可真是让人相形见绌啊,男人不需要长得那么英俊,不英俊的才好呢,但是女孩子要是长得不漂亮,那可就完蛋了。她用一种自鸣得意的腔调昆汀朝着赫伯特开了一枪他的声音穿透了凯蒂房间地板告诉我们吉拉德的那些情妇的事情。“他十七岁那年,有一天我对他说,这张嘴长在你脸上太可惜了,应该长在一个姑娘的脸上才合适,你们能够想象在暮色迷蒙中窗帘随着苹果花的香气飘进来她的脑袋在朦胧光线中斜靠着穿着睡袍的两只手臂放在脑袋后面在伊甸园的上方回荡着那个声音从苹果树上看过去(79)床上正放着新娘的衣服就放在她鼻子边他说了什么?十七岁啊,记住这个。“妈妈,”他说,‘事情总是如此。’”那时候,吉拉德摆出一副盛气凌人的气势,眯缝着眼睛瞄着那几个姑娘。而她们的眼神也燕儿翩翩地朝他飞着媚眼。施里夫说他一直都想知道你会照顾班吉和父亲吗(80)
你越少提班吉和父亲越好你什么时候关心过凯蒂他们
答应我
你不用担心他们你这一次办事情很顺利
答应我吧我身体不太好你一定要答应我不知道是谁发明了这个笑话但是他从来都觉得布兰德夫人是个保养得很好的女人他说她正在培养吉拉德呢希望他有朝一日能勾引到一位女公爵。她喊施里夫为“加拿大小肥仔”,有两次,她压根儿也不问我的意见就要换掉我宿舍的两个室友,一次她要我搬出去,另外一次
他在暮色之中打开了门。他的脸看起来像个南瓜馅儿饼。
“来吧,让我们好好告别。残酷的命运也许会把我们分开,可是我再也不会爱上别人了。永远不会。”
“你到底在说些什么呀?”
“我说的是残酷的命运女神,她身上裹着足有八码长的杏黄色丝绸,身上戴着的数磅重的金银首饰比罗马楼船上划船的奴隶身上的枷锁还重,而且她还是以前的‘同盟派’的独一无二的大思想家,还是她的宝贝儿子的唯一拥有者和业主。”然后施里夫跟我说,她怎么找到舍监,要求舍监把他赶出我的房间,而那个舍监倒是出现了卑微的固执劲头,坚持非要跟施里夫本人商量,舍监也不乐意这么做,所以后来她对施里夫完全失去了敬意。“我的原则是从来不说女人的坏话,”施里夫说,“但是这位夫人真不愧为贵合众国和本自治领最为下贱的女人。”现在,她亲手写的信就放在桌上,散发出一股兰花般的色泽和幽香。如果她知道我几乎就在自己房间窗下经过,而且知道信就在里面,但是她也不知道。敬爱的伯母大人至今尚未能有荣幸读到您来的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