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九二八年四月八日(第19/21页)

班和拉斯特吃完残羹冷炙之后,迪尔希打发他们出去了。“你想方设法把他安抚到四点钟。那时候T.P.也就该到家了。”

“好的,遵命。”拉斯特说。他们走出去了。迪尔希随便吃了几口饭,收拾干净了厨房。接着她走到楼梯口,屏息静听了片刻,没有听到异常的声音。她又走回厨房,穿过通完院子的那扇门,站在了台阶上。到处都看不到班和拉斯特,她站了一会儿就听到了从地窖方向传来的无精打采的拨弦声。她走到地窖门口,伸长脖子望了过去,果然早上那个画面又重新上演了。

“那个人就是这么做的啊。”拉斯特说。他盯着那把纹丝不动的锯子,神情沮丧中带着一点期望。“我就是找不到合适的物体来敲击它。”

“你老躲在地窖里面怎么可能找得到呢,”迪尔希说,“你赶快带他出来,站到太阳下面晒一晒。老待在那么潮湿的地下室,你俩都要染上肺炎的。”

她站在原地,望着他们穿过院子,走到篱笆旁边的雪松树下。接着她就往自己的小屋子走去了。

“行了,别再叽叽歪歪了,”拉斯特说,“你嫌今天给我惹的麻烦还不够多吗?”旁边摆着一张吊床,其实就是把绳子编成的网子挂在几根桶板上。拉斯特躺在吊床上,而班却痴痴呆呆朝前面游走而去。他嘴里又发出嘟嘟囔囔的声音了。“得啦,别叫唤啦,”拉斯特说,“否则我真要抽你了。”他舒舒服服地躺回到吊床上。班停住了脚步,而他的哼唧声还是传到了拉斯特耳里。“立刻闭嘴,你听到了没有?”拉斯特说。他从吊床上蹦了下来,尾随着声音找过去看见了班正蹲在一个小土包面前。两个蓝玻璃瓶子分别埋在小土包的左右两边,这是以前放毒药的瓶子。瓶子里插着一根已经枯萎了的曼陀罗。班蹲在那里,嘴里发出含糊的长长的呻吟。他一边哼哼着,眼神迷茫地到处搜寻着什么。终于他找到了一根小树枝,插进了另外的那个小瓶子里。“你怎么就闭不上嘴呢?”拉斯特说,“你就是皮痒了想我抽你,让你哭得欲罢不能啊,是不是?那好办,我就让你开开眼。”他跪下来,迅速地拔起瓶子藏在身后。班不由自主地闭嘴了。他很迷惑,蹲在地上看着那个瓶子留下的小洞,突然明白了什么似的,倒抽一口冷气,张嘴就要号哭起来了,这时候拉斯特立刻掏出了那个瓶子。“别闹!”他在牙齿缝里发出嘶嘶声,“你敢再来一声试试!料定你不敢。瓶子就放在这里。看见没呀?拿着。你在这里待久了就喜欢哭闹。走啦,一起去看下他们开始打球了没有。”他抓住班的手臂把他拖了起来,两人走到篱笆面前,透过密密匝匝的纠缠不清的金银花苞,肩并肩一起朝着牧草地望过去。

“你看,”拉斯特说,“有人走过来了。你看见了没?”

他们看到了两对打球的人,他们把球打到小草坪的球洞里,然后走到球座之后再重新发球。班边看边哼哼。一个打球的人嚷着:

“科弟,过来。把球棒袋子拿过来。”

“班吉,安静一点儿。”拉斯特说,但是班依然沿着篱笆,跌跌撞撞一路小跑着,嘴里发出绝望的嘶吼。那个人打了一球出去,跟着往前走。班跟在人家附近一起走着,一直走到栏杆的直角拐弯处,他没法再往前走,只能紧紧抓住篱笆,眼巴巴地望着别人远走。

“你能闭嘴吗?”拉斯特说,“你赶紧给我闭嘴好不好?”他抓紧班的胳膊。班抓紧篱笆,嘴里在哀声大叫。“你闭嘴啊行不行?”拉斯特说,“到底肯不肯闭嘴?”班木讷地朝着篱笆外面望去。“行啊,”拉斯特说,“是不是找不到理由来号叫了啊,我这就帮你找一个。”他回头看了大宅子方向一眼,然后就轻轻地说:“凯蒂!你吼啊。凯蒂!凯蒂!凯蒂!”

片刻之后,在班一声接着一声昂天长啸的间隙,拉斯特听到了来自迪尔希的呼唤。他拽着班的手臂,拖着他穿过院子走到迪尔希那里。

“就跟您说了,他根本没办法安静下来。”拉斯特说。

“你这坏痞子!”迪尔希说,“你对他又做了什么呀?”

“我真的没干什么啊。我早跟您汇报过了,但凡有人在打球,他就不淡定了。”

“都过来这边,”迪尔希说,“班吉,别哭了。乖啊,不哭了。”但是他依然不肯善罢甘休。三个人急匆匆地走过院子,进了小木屋里。“赶紧跑进去把那只拖鞋拿出来,”迪尔希说,“但千万别吵醒了卡洛琳小姐,听见了吗?如果她问起来了,你就说我正在照顾他呢。行了,去吧;我想这么简单的事情你总不可能办砸了吧。”拉斯特走出去了。迪尔希牵着班走到床边并排坐下,然后拥抱着他,前前后后地摇晃着,时不时用裙边擦一擦他嘴边的口水。“乖啦,别哭了。”她说,轻轻抚摸着他的头,“不哭了呀。迪尔希在照顾你呢。”但他依然缓慢地、凄惨地干号着;这真是太阳底下最无声的痛苦中的最沉重和无可救药的声音了。拉斯特回来了,手里拿着一只白色的缎带拖鞋。这只拖鞋已经泛黄,脏兮兮的很残破了。刚把这只拖鞋放在班手中,他立刻就停住不哭了。然而他还在断断续续地哼唧,很快他的嗓门又扯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