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章(第2/3页)

班纳特先生看到她钻进了牛角尖,便慈祥地握住她的手说:

“好孩子,放心好了。你和吉英两个人,随便走到什么有熟人的地方,人家都会尊敬你们,器重你们;你们决不会因为有了两个——甚至三个傻妹妹,就失掉了体面。这次要是不让丽迪雅到白利屯去,我们在浪搏恩就休想安静。还是让她去吧。弗斯脱上校是个有见识的人,不会让她闯出什么祸事来的;幸亏她又太穷,谁也不会看中她。白利屯跟这儿的情形两样,她即使去做一个普通的浪荡女子,也不够资格。军官们会找到更中意的对象。因此,我们但愿她到了那儿以后,可以得到些教训,知道她自己没有什么了不起。无论如何,她再坏也坏不到哪里去,我们总不能把她一辈子关在家里。”

伊丽莎白听到父亲这样回答,虽然并没有因此改变主张,却也只得表示满意,闷闷不乐地走开了。以她那样性格的人,也不会尽想着这些事自寻烦恼。她相信她已经尽了自己的责任,至于要她为那些无法避免的害处去忧闷,或者是过分焦虑,那她可办不到。

倘若丽迪雅和她母亲知道她这次跟父亲谈话的内容,她们一定要气死了,即使她们两张利嘴同时夹攻,滔滔不绝地大骂一阵,也还消不了她们的气。在丽迪雅的想象中,只要到白利屯去一次,人间天上的幸福都会获得。她幻想着在那华丽的浴场附近,一条条街道上都挤满了军官。她幻想着几十个甚至几百个素昧生平的军官,都对她献殷勤。她幻想着堂皇富丽的营帐,帐幕整洁美观,里面挤满了血气方刚的青年小伙子,都穿着灿烂夺目的大红军服。她还幻想到一幅最美满的情景,幻想到自己坐在一个帐篷里面,同时跟好多个军官在柔情蜜意地卖弄风情。

倘若她知道了她姐姐竟要想妨害她,不让她去享受到这些美妙的远景和美妙的现实,那叫她怎么受得了?只有她母亲才能体谅她这种心境,而且几乎和她有同感。她相信丈夫决不打算到白利屯去,她感到很痛苦,因此,丽迪雅能够去一次,对她这种痛苦实在是莫大的安慰。

可是她们母女俩完全不知道这回事,因此,到丽迪雅离家的那一天为止,她们一直都是欢天喜地,没有受到半点儿打岔。

现在轮到伊丽莎白和韦翰先生最后一次会面了。她自从回家以后,已经见过他不少次,因此不安的情绪早就消失了;她曾经为了从前对他有过情意而感到不安,这种情绪现在更是消失得无影无踪。他以往曾以风度文雅而博得过她的欢心,现在她看出了这里面的虚伪做作,陈腔滥调,觉得十分厌恶。他目前对待她的态度,又造成了她不愉快的一个新的根源;他不久就流露出要跟她重温旧好的意思,殊不知经过了那一番冷暖之后,却只会使她生气。她发觉要跟她谈情说爱的这个人,竟是一个游手好闲的轻薄公子,因此就不免对他心灰意冷;而他居然还自以为只要能够重温旧好,便终究能够满足她的虚荣,获得她的欢心,不管他已经有多久没有向她献过殷勤,其中又是为了什么原因,都不会对事情本身发生任何影响。她看到他那种神气,虽然表面上忍住了气不作声,可是心里却正在对他骂不绝口。

民团离开麦里屯的前一天,他跟别的一些军官们都到浪搏恩来吃饭;他问起伊丽莎白在汉斯福那一段日子是怎么度过的,伊丽莎白为了不愿意和他好声好气地分手,便趁机提起费茨威廉上校和达西先生都在罗新斯消磨了三个星期,而且还问他认识不认识费茨威廉。

他顿时气急败坏,大惊失色,可是稍许镇定了一下以后,他便笑嘻嘻地回答她说,以前常常见到他的。他说费茨威廉是个很有绅士风度的人,又问她喜欢不喜欢他。她热情地回答他说,很喜欢他。他立刻又带着一副满不在乎的神气说道:“你刚刚说他在罗新斯待了多久?”

“差不多有三个星期。”

“你常常和他见面吗?”

“常常见面,差不多每天见面。”

“他的风度和他表兄大不相同。”

“的确大不相同;可是我想,达西先生跟人家处熟了也就好了。”

只见韦翰顿时显出吃惊的神气,大声嚷道:“那可怪啦,对不起,我是否可以请问你一下——”说到这里,他又控制住了自己,把说话的声调变得愉快些,然后接下去说:“他跟人家说话时,语气是否好了些?他待人接物是否比以前有礼貌些?因为我实在不敢指望他——”他的声调低下去了,变得更严肃了,“指望他从本质上变好过来。”

“没那回事!”伊丽莎白说。“我相信他的本质还是和过去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