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部 在前线(第37/78页)
“为了给读者一些崭新的东西,我发明起动物来。
“我从一个基本的假设出发,比如大象、老虎、狮子、猴子、鼹鼠、马、猪之类的动物已经是《动物世界》读者太熟悉的东西,因此必须用新鲜的材料,新鲜的发现来刺激读者。于是我拿‘硫磺腹鲸鱼’做了个实验。我这个新品种动物有鳕鱼大小,用充满蚁酸的尿脬和一种特别的泄殖腔武装自己,可以向它想吃的小鱼喷出一种麻痹性的毒酸。有一个英国科学家(我给它取了个什么名字我已忘了)把它这种酸称做鲸酸。鲸鱼脂肪是谁都知道的,但是鲸酸却引起了不少读者的注意。他们问起制造这种酸的工厂的名字。
“我可以向你保证《动物世界》的读者一般都是很具探索精神的。
“在‘硫磺腹鲸鱼’之后不久我又发现了一连串其他动物。其中我愿意提提灵巧的袋鼠科哺乳动物‘技能繁荣兽’;古代奶牛原形的‘食用牛’;还有‘乌贼纤毛鼠’,我指出后者的特点近似阴沟里的耗子。
“我的新动物一天一天越来越多,我在这方面的成功使我自己也惊讶到极点。我从来没有想过必须为动物界增加这么多的成员,让布雷牟在他的《动物生命》之外漏掉了这么多的生灵。布雷牟和他的追随者知道我在冰岛发现的蝙蝠‘辽远蝙蝠’,还有乞力马扎罗山巅的家猫‘易怒性巴祖吉鹿猫’吗?
“以前的动物学家有过‘库恩工程师虱’的概念吗?那是我在琥珀里发现的,它全盲,因为它靠吃史前时期一种地下鼹鼠为生。那种鼹鼠也全盲,因为按我的写法,它的高祖母跟泊斯度密雅岩洞里的一种地下的盲洞螈交配。那时候那种洞螈一直繁衍到今天的波罗的海。
“这一件小事引起了《时代》与《捷克人》〔34〕之间的一场广泛的争论,因为《捷克人》在它专栏的杂文里引用了我所发现的虱子,而且说:‘上帝凡创造必完美。’《时代》当然要以纯粹的现实主义方式把我的虱子跟郑重的《捷克人》一起撕个粉碎。从那时开始,我作为发明家和新物种的发现人的幸运之星似乎开始遗弃我。订阅《动物世界》的人开始烦恼了。
“那是我关于养蜂与家禽饲养的种种新故事引起的。我在那里面发展了新的理论,造成了真正的慌乱。因为有名的养蜂家帕奏瑞克先生一听见我那些简单的劝告就中了风,而苏玛瓦和泊克隆喜的养蜂业则完全垮了。家禽也遭到一种害虫的袭击。总而言之一切都开始崩溃。订阅人写来了威胁性的信,拒绝接受杂志。
“于是我又投身于野鸟的研究,到今天我还能记得跟《农民地平线》编辑部主任、教权代表兼辅导员约瑟夫·M. 卡多恰克之间的问题。
“我从英国杂志《乡村生活》上剪下一幅画,画上是一只小鸟栖息在胡桃树枝上。于是我给了那鸟取了个名字‘胡桃夹子’——若是有鸟站在杜松子上,按照逻辑我也会毫不犹豫地把它写作‘杜松子鸟’或‘杜松子夹子’的。
“那以后还有什么没有发生呢?我遭到了卡多恰克先生的攻击。他写了一张平常的明信片告诉我,那鸟是‘鲣鸟’,绝对不是什么‘胡桃夹子鸟’,‘胡桃夹子’是对德语Eichelhaher〔35〕的误译。
“我给他去了一封信,阐述了我关于胡桃夹子的全部理论,其中夹杂了些斥责之词和只凭想像‘引用’的布雷牟的话。
“作为回答卡多恰克先生在《农民地平线》上发表了一篇社论。
“我的主管福赫思跟平时一样坐在咖啡馆里读省里的报纸,因为他最近花了非常多的时间搜集对《动物世界》上我那些刺激性作品的评论。我进去时他指了指桌上那份《农民地平线》,用最近从没有离开过他那眼睛的悲伤神色平静地望着我说话。
“我在咖啡馆大庭广众之间大声读了起来:
“尊贵的先生:
我已请你注意到了一个事实:你的杂志正在引进着非同寻常却无法证实的术语。它对捷克语言的纯洁性表现了太少的尊重,而且发明了各种不同的动物。试举一例。你的编辑不是使用长期普遍惯用的‘鲣鸟’这个词,而是用了‘胡桃夹子’,而‘胡桃夹子’来源于对德国名字Eichelhaher——鲣鸟的误译。
“‘鲣鸟,’报纸老板气急败坏地重复我的话。
“我继续平静地读了下去:
“然后我收到你的《动物世界》编辑的一封信。那信是无法容忍地粗野,个性化而且蛮横。它把我罪恶地称作无知的混蛋骡子——那是应当受到最严厉的谴责的。这不是体面人回答客观的学术性评论的方式。我倒想明白我们俩究竟谁是更大的骡子。也许我不应该在明信片上进行谴责,而应该写信。因为工作压力很大,我忽略了这种细节,这是事实。现在,在你的《动物世界》编辑发动了那番粗野的进攻之后,我已经下定决心要把他当街‘戴枷示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