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部 光辉的败绩(第17/77页)
他望了望敞开的车室,咳了一声。那两人转过身,却还继续玩着牌。
“要求你的是什么你知道吗?”士官生别格勒问。
“可我没有办法,”萨格纳上尉的勤务兵回答。巴泽用使人觉得很别扭的喀什坡斯基—霍利的德语说,“我的王牌用完了。”
“对我的要求是打梅花,打大梅花,可随后紧接着我的黑桃K…我真该打梅花的。”
士官生别格勒没有再说一个字,钻进了自己的角落。普雷什纳少尉随即拿来了他那瓶干邑白兰地请他喝——他打牌赢来的,却出乎意料地发现别格勒正在忙着读吴度·克拉伏特的著作:《为皇帝牺牲的自我教育》。
还没有到布达佩斯,士官生别格勒就已醉意蒙眬。他把身子伸到车厢窗外,不断对退走的原野大叫,“前进,前进,勇敢者!以上帝的名义前进吧!”
然后玛图西齐便按照萨格纳上尉的指示把他拽进了车厢,又在那里跟巴泽一起把他放上长椅躺下。士官生别格勒于是做了下面的梦:
士官生别格勒在去布达佩斯途中的梦
他被授予了荣誉勋章和铁十字勋章,成了少校,正要去视察一支部队,一个旅。那支部队已经交给他管了。他既然管着一个旅,为什么还是个少校?他不明白。他怀疑原来是想把他升作少将的,只是在戎马倥偬的军邮里把少将的“将军”字丢失了而成了“少校”。〔15〕
他想起坐火车上前线时萨格纳上尉的威胁,说是要让他去剪掉铁丝网障碍,不禁哑然失笑。总之,在他向师部提出建议以后,萨格纳上尉和路卡什中尉早就调到另外一个集团军的某师某团去了。
还有人告诉他,那两人开了小差,痛苦地死在了沼泽地里。
他坐车上前线视察自己那个旅时,一切都看得清清楚楚。实际上他是部队的总参谋部专门派去的。
士兵们列队经过,高唱着《我们的责任》,那歌他在一个奥地利军歌集里读到过:
弟兄们,使出浑身勇气,
团结一致,把敌人粉碎!
飘扬起皇帝的旗帜……
景物的特点跟《维也纳(插图本)》里的画片相同。
在右边靠近一座仓库的地方,可以看见炮兵正向路边的敌人战壕开炮。他的车在公路上急驰。右边有一幢房屋,枪声从屋里传出,敌人正用枪托砸门。一架敌机在路边燃烧。地平线上有一队骑兵和一个燃烧的村庄,然后便是步兵营的战壕和小山。机枪正从那里向敌人扫射。更远处的公路旁是敌人的战壕。驾驶员载了他向敌人方向开去。
他用话筒对驾驶员说:“你知道我们在往什么地方开吗?那是敌人的地方呢。”
“将军,这是仅有的一段好路,路况好极了。若是走侧面的路轮胎会吃不消的。”
越是接近敌人的阵地,炮火越是猛烈,炮弹炸翻了杏花树,那原是掩映在公路两侧壕沟上的林阴道。
但是驾驶员通过话筒平静地回答:
“这路太美妙了,将军,开起车来就像在水上漂呢。如果离开大路往野地里走,轮胎就会爆的。”
“你看,将军,”驾驶员对着话筒讲,“这路修得非常好,简直像片打麦场。哪怕是30.5公分口径的迫击炮也拿我们没有办法。但是走到野地的石头路上轮胎却会爆。不管怎么说,我们是回不去了,将军!”
“咣,簌——!”别格勒听见了声响,汽车狠狠地颠了一颠。
“我不是告诉过你么,将军,”驾驶员对着话筒大吼,“这路修得像魔鬼一样结实。一个38公分的家伙在我们前面爆炸了,可路仍然像打麦场,没有炸出坑来。但是,只要到野地一走,轮胎就完了。现在他们向我们开炮的地点在四公里以外。”
“可我们目前在往什么地方去?”
“那得走着瞧,”驾驶员回答。“只要公路还像这样,我就对一切负责。”
颠了一下,又狠狠地颠了一下,车停了。
“将军,”驾驶员叫道,“你有参谋部的地图吗?”
别格勒将军打开手电,看见自己膝盖上有一份参谋部地图。但那是1864年赫利格兰沿海的海军地图,普奥战争时期在史雷思维格—霍尔斯坦跟丹麦人打仗时用的。
“这儿有条十字路,”驾驶员说。“两条路都通向敌人阵地。我关心的是找一条好路,别伤了我的轮胎,将军……这是参谋部的车,我要对它负责……”
然后是一声震耳欲聋的爆炸,轮胎一样大的星星闪出,银河浓稠得像奶油。
别格勒在宇宙里飞翔,还坐在驾驶员身边。汽车在后座处给炸成了两半,好像给剪刀剪断的。剩下的只有好战的、进攻性的前半部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