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部 光辉的败绩(第19/77页)
“那种事谁也会出的,”玛图西齐哲学兮兮地说,“别理他,你总不能去给他换衣服吧。继续发牌。”
布达佩斯的灿烂的灯光进入了视野。探照灯的光在多瑙河上晃动。
士官生别格勒已在做另一个梦,因为他在梦里用德语说,“告诉我英勇的士兵们,他们在我心里已建造起一座爱与感激的不朽丰碑。”
因为他说这话时又开始扭动,巴泽的鼻子闻到一股强烈的臭味。他吐了口唾沫说:“他臭得像个茅房扫帚,沾满了屎的茅房扫帚。”
但是士官生别格勒越扭越烦躁了,他的新梦极端地异想天开。他在为奥地利的王位继承权而保卫林茨。
他在城市周围看见了路障、壕堑、栅栏。他的总司令部已改成了一个大医院,到处是抱着自己肚子的伤员。拿破仑一世的骑兵在林茨城的栅栏下奔跑。
而他,这座城市的总司令,则站在浩劫后的废墟上,也抱着肚子。他对一个前来谈判的法国人叫喊:“告诉你的皇帝,我拒绝投降……”
随后他的肚疼似乎突然中止了,他正带领他的营穿过栅栏,跑出城市,向荣誉与胜利飞跑。他看见一个法国骑兵一刀砍在路卡什中尉的胸口上,那一刀实际上是砍向他这个被包围的林茨的保卫者别格勒的。
在他脚下快要死去的路卡什中尉用德语叫着:“像你这样的人,上校,可比一个完全没有用的中尉管用多了!”
林茨的保卫者痛苦不堪地离开了快死的人。就在这时一个臼炮炮弹飞来,打在他屁股的肉上。
别格勒机械地伸手到屁股下面,摸到了什么湿漉漉的东西,手指上还沾了点东西黏黏的。他叫了声“救护车!救护车!”就从马上摔了下来……
巴泽和玛图西齐把士官生别格勒从地板上抬起,放回了长椅上——他是从长椅上摔下去的。
然后玛图西齐去见了萨格纳上尉,告诉他士官生别格勒出了怪事。
“也许不是喝干邑白兰地的问题,”他说,“倒更像是霍乱。士官生别格勒到每个站都喝水。在默松我就见他……”
“霍乱发病没这么快,玛图西齐。让隔壁车厢的医生给他看看。”
营部给他们派来了一个“军医”,日尔曼的前医科学生魏尔法。魏尔法很会酗酒闹事,对医学也能应付自如。他曾经名列奥匈帝国各个大学城医疗人员之中,也在花样最繁多的医院里行过医,但是从来不拿博士学位。道理很简单:他伯父在留给继承人的遗嘱里说明,在医学学生腓德烈·魏尔法获得博士资格之前,每年给他一笔赠款。
这笔赠款大约是医院年轻医生薪水的四倍。于是魏尔法便诚实地竭尽全力把获得博士学位的事向永远不会出现的日子推迟。
继承人们愤怒了,宣布他是个白痴。为了摆脱他,他们设法把有钱的女继承人强加给他。但是更令他们烦恼的是,魏尔法参加了十多个学生俱乐部,还在维也纳、莱比锡和柏林出版了一两本像模像样的诗集,还给《至朴至素》写稿子,而且继续上学,好像什么事都没有发生。
但是战争来了,那对于他是背上的可耻的一刀。
医学学生腓德烈·魏尔法,《大笑的歌》、《啤酒杯与学问》、《童话与寓言》等诗文集的作者、诗人,被不问青红皂白送进了战争。而在国防部供职的一位继承人又设法把军医的职称给了那勇敢的医学学生。任命是以通信形式完成的。魏尔法只好填了一张调查表,却在每个地方都一律用德语写着:“去他娘的!”三天以后上校通知他,已经授予他普通医学博士学位。他取得博士学位的条件早已成熟,军医院院长即将委派他去预备部队医院,以后还可以根据表现迅速提升。上校还说,他在不同的大学城都以跟军官决斗闻名,但是现在处于战争时期,这一切全都忘了。
诗集《啤酒杯与学问》的作者只好咬了咬嘴唇,进了部队。
几个案子揭露了出来,医生对士兵伤员表现得太宽容,尽可能延长了他们的住院时间。而那时却是“宁可在战壕丢命,不愿在医院瞎混”,“宁可牺牲在前线,不愿逗留在医院”的格言流行的时期。结果是魏尔法跟11步兵连一起给送上了前线。
步兵连里的正规军官把他看得低人一等。后备部队军官也不把他放在眼里,不跟他交朋友,因为担心会扩大了他们跟正规军军官之间的鸿沟。
萨格纳上尉自然感到,跟这位前医学学生一比,自己优越了不知道多少——这学生在他漫长的学习时期里曾用战刀砍伤过好多军官。于是,现在这“军医”从他身边经过时,他连瞧他一眼的荣誉也不给他,只顾跟路卡什中尉谈些琐事,比如布达佩斯附近也种西葫芦什么的。路卡什中尉回答说他做三年级士官生的时候,曾经跟几个朋友穿了便衣去过斯洛伐克,拜访过一个福音教的斯洛伐克人神父。他端来西葫芦红烧猪肉后就往上面浇酒,而且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