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部 光辉的败绩(第2/30页)

军士长拿出一份分类名单,一页页地查:“91团来自高加索山脉的的埃里温。其基地为梯夫利斯。你眼睛都鼓出来了,啊?你看见了吧,我们这儿无所不知。”

帅克的眼睛确实是鼓了出来。整个情况叫他吃惊。军士长非常正经地说下去,递给帅克半截香烟。“跟你们那“玛巧卡”烂烟不一样吧?我就是这儿的老大,犹太小子,我说一句话谁都得发抖,趴到地下四脚爬。我们部队跟你们部队的纪律非常不同,你们那沙皇是个王八蛋,我们这皇帝是个聪明人。现在,我就让你看一手,让你明白这儿的纪律是什么样子。”

他打开了通向隔壁房间的门,叫道:“汉斯·吕夫拉!”

“到!”回答声传来。一个害甲状腺肿的士兵踏进了房间。那是个斯蒂里亚〔3〕人,一副哭丧脸的白痴相,是这个转运站的“杂使丫头”。

“汉斯·吕夫拉!”军士长发出命令。“把烟斗给我送到那里去,要象狗拿棍子一样叼在嘴里,围着桌子四脚爬,一直爬到我叫‘立定’!爬时还得学狗叫,可是烟斗不能从嘴里掉下来,掉了我就捆你!”

害甲状腺肿的斯蒂里亚人趴到地下学起了狗叫。

军士长胜利地望着帅克:“我不是告诉过你,犹太小子,我们是有纪律的吗?”

军士长得意扬扬地望着来自阿尔卑斯山某处茅屋里的士兵那没有表情的脸。“立定!”他终于叫道。“现在坐起来求我,把烟斗送过来!好的,现在来个吆灯儿调〔4〕!”

办公室响起了换嗓门的声音:“呵啦哩哟,呵啦哩哟……”

表演结束后军士长从抽屉里取出四枝香烟,宽宏大度地递给了汉斯。帅克随即用他那结巴德语向他解释,说是在某一个团,有一个军官也有那样一个百依百顺的勤务兵。他的主人要他干什么他就干什么。但是有一回人家问他,如果主人要他吃他的屎,他会不会用勺子舀了吃。他说:“如果我的中尉要我那么干,我就按照他的命令做,可是我不能在里面发现有毛。发现有了毛,我就会恶心得厉害,马上作呕。”

军士长哈哈大笑:“你们犹太人倒有些好听的故事。但是我可以打赌,你们部队的纪律没有我们的好。不过还是说问题吧——我任命你负责这个转运站。晚上以前你给我记下所有俘虏的姓名。他们的伙食也由你领。你把他们分成十人一组,你本人负责,不能逃跑一个。只要有人逃跑了,犹太小子,我们就枪毙你。”

“我想跟你说明一下,军士长。”帅克说。

“行了,别讨价还价了,我不喜欢这一套。你要是讨价还价我就送你到劳动营去。你对奥地利气候适应倒很快嘛,就想跟我私下谈话了?……你们这些俘虏呀,对你们越好问题就越严重……好了,快走!这儿有纸和铅笔,把名单开好……你还想要什么?”

“启禀军士长……”

“滚你妈的蛋吧!你就看不见我正忙吗?”军士长脸上摆出一副绝对累得要死的表情。

帅克敬完礼回到俘虏群里,心里想,自己那为皇帝陛下服务的心总有一天会有结果的,没有疑问。

但是,编名单当然也是件麻烦事。光是让俘虏懂得把姓名告诉他,就花了很长的时间。帅克一辈子见多识广,但是这些鞑靼人、格鲁吉亚人和摩尔达维亚人的名字在他脑子里总搁不稳。

“谁也不会相信,”帅克想,“有人会有这种鞑靼人的姓名:墨盒拉蛤蜊·安瓿德拉欺瞒懦夫——背母拉爹·阿拉傻哩——姐儿姐·车儿呆子——大夫拉的巴黎·女儿大哥列夫,等等。说到底,我们的姓名就是要好得多。想想日佛赫思特那个神父吧,他叫沃贝达〔5〕,那多好。帅克再次在俘虏队伍里走过,俘虏们一个个报出自己的姓名:尽得拉累·含你马累——爸爸木累·米儿炸哈蜊,等等。”

“小心别咬了舌头,”帅克对每个人绽出友好的微笑。“要都是些像我们的名字:波胡斯拉夫·斯捷潘诺夫、雅罗斯拉夫·马图谢克,或是路兹娜·斯佛波多娃〔6〕什么的,不是好得多吗?”

等到帅克历尽可怕的辛苦把那些拔步拉·哈类似、糊得计·莫得缉私等等编成名单,他又决心再次努力去向军士长翻译官解释,说他是一个错误的牺牲品。但是跟在行军过程里多次发生过的情况一样,他们还是把他赶进了俘虏队伍。他追求公正的申诉全部失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