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二章(第2/3页)
他知道,一旦吕基娅被杀,维尼奇乌斯也不想活了,而他也尽了自己最大努力让他抱有希望。这其中有部分是出自于同情,但也有他的审美品位的因素。对精品爱好者的他来说,重要的似乎是,假如维尼奇乌斯要死,他应该像个罗马人那样,骄傲地死去,在他风华正茂的时候死去,而不是像一个被不眠不休和痛苦消磨得灰不溜秋的幽魂那样死去。
“我会对奥古斯塔这么说,”他讲道,“‘为了维尼奇乌斯救吕基娅一命,我会为你救鲁弗里乌斯一命。’我真的会考虑考虑这件事。只要时机得当,在红铜胡子耳边说一个字就可以救一个人,也可以毁一个人。哪怕事情到了最坏的程度,我们也会争取到一点时间。”
“谢谢你。”维尼奇乌斯又说了一遍。
“你对我最好的感谢就是吃饭和休息。以雅典娜的名义发誓!德修斯在最狼狈的时候,脑子里也有睡眠和食物!我猜你整晚上都耗在监狱里了吧?”
“没有。我今天早上试着进去,但是有新命令下来,不让任何人进去,帮我查一查,佩特罗尼乌斯,这命令是只针对今天的,还是要持续到角斗比赛开始?”
“我今晚上去查,明天告诉你结果。可是现在,哪怕太阳就要永远消失在冥界里,我也要去上床睡觉了。我建议你也这么做。”
他们道别后便分开,不过维尼奇乌斯却进了书房,给吕基娅写信,信写好后,他拿着信去了监狱,将其递给那个基督徒军官,军官立刻把信拿了进去,之后他很快便赶了回来,带了吕基娅的问候,他还承诺当天晚一点时把她的亲笔信给带出来。
维尼奇乌斯不想再原路返回家中,于是他在一块大石头上坐下,等着她的信。太阳已经高高升起来了。集议场上,同住常一样,百姓们涌向阿让塔利乌斯街,涌向有着银店和钱币兑换店的街道。小商小贩叫卖着他们的货品。算命的企图拽住过往的行人。人数更多的是清醒地聚集在演讲台周围的市民,他们或是八卦着最新鲜的资讯,或是听着演说家门对民众滔滔不绝的演讲。随着天气渐暖,一堆堆的闲人在神庙的门廊下寻找阴凉的地方,一群群白鸽被赶到了外面,呼啦啦地扑楞着翅膀,盘旋飞上天穹。
明亮的晨光,渐渐上升的热度,嗡嗡的说话声以及身体的疲倦统统向维尼奇乌斯扑去,他的眼睛张了又闭,闭了又张,身边骨碌碌滚动骰子的声音,玩猜拳的人的单调叫唤引得他昏昏入睡。哨兵们整齐的步伐很快让他迷糊起来,他有几次竭力抬起头,盯视着监狱,然后又一次靠着石头休息,像一个哭过一场的孩子那样,喟叹一声,陷入沉睡。
梦境立刻浮现。他落入幻觉中,他觉得,他正在黑夜里背着吕基娅穿过某个不认识的葡萄庄园,彭波尼娅·格莱奇娜则手持火把走在前面。一个远远的,和佩特罗尼乌斯不无相像的声音在他身后喊着“回来!”但他却毫无所察,跟着彭波尼娅到了一个小茅屋,使徒彼得正在小茅屋的门槛处等着他们。“我们从竞技场来,夫子。”维尼奇乌斯对彼得说,“但是我们唤不醒她,能请你唤醒她吗?”可是彼得却摇了摇头,说,“基督会唤醒她。”
随后梦境变得模糊了。他看见了另一场乱象。尼禄和波佩娅抱着小鲁弗里乌斯,鲁弗里乌斯的前额流着血。佩特罗尼乌斯正试着给他止血和清洗伤口。餐桌上林林总总地摆着各色吃食,提盖里努斯在往筵席餐桌上撒灰;维特里乌斯一口把所有的食物都吞了下去,其他的达官贵人们则在餐床上四仰八叉地躺着。吕基娅在他的身边安歇。一只只狮子在餐桌间悠然漫步,鲜血从褐色的鬃毛间淌下来。她哀求他把它们赶走,然而他却做不到。他虚弱地无法动弹。接着这场噩梦忽地进入到一片混乱中,陷入了黑暗里。
炎炎高温和他身边突然响起的喧闹将他从睡梦中拖了出来。他揉了揉眼睛。街上挤满了人,不过倒是有两个穿着黄色托尼的开道者用长竹竿把人群给分开,叫嚷着给一辆豪华肩舆开道,肩舆由四个体格强健的埃及人扛着。一个穿着白色外袍的陌生人正坐在肩舆里,他的脸被一卷贴在眼前的纸莎草挡住了。
“为尊贵的高官让路!”开道者喊。
然而街上的人太多了,那顶肩舆不得不停下来等上一会儿,正好停在了维尼奇乌斯身边。那位高贵的轿中人把读书的事情放下,心急火燎地挑起轿帘往外探出头。
“把这些刁民赶走!”他叫道。“快着点儿!”
瞅见了这个年轻的军团司令官后,他迅速把脑袋缩回帘子后面,把脸又躲到纸莎草后面。
维尼奇乌斯把眼睛瞪了瞪,又揉了揉,确认自己不是在做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