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第7/8页)

“这事太好了,”杰尔瓦索突然喊道,“伦佐想要结婚,就需要……”伦佐狠狠地瞪了他一眼,托尼奥则一边用胳膊肘碰了碰他,一边大声斥责道:“闭嘴,傻瓜!”他们的谈话也越来越索然无味,伦佐时不时地给两位同伴斟酒,但始终很有节制,既要使他们壮了胆,又不能使其喝得晕乎乎的,酩酊大醉。晚饭后,吃喝得最少的人付了账,三人在暴徒们审视的目光下经过他们身边,暴徒们死死地盯着伦佐,就像他刚进入小酒馆时那样。伦佐走出小酒馆,向前走了几步,转过身来看时,发现先前坐在酒馆里的两个暴徒正跟着他。于是他便和同伴停了下来,好像在说:“咱们看看这两人究竟想打我什么主意。”不过,那两人感觉到自己好像被发现了,于是也突然停了下来,轻声地说了几句,就又返回去了。要是伦佐站得近,就能听到他们的谈话,且一定会觉得他们的言语很奇怪。“且不说赏给我们喝酒的钱有多少,那真是多么有面子的事情啊!”一位暴徒说道,“要是我们回到府邸,禀报说是我们很快让他们投了降。而且是我们自己干的,格里索先生没有在这里指挥我们。”

“那岂不要坏了头等大事!”另一个暴徒回答说,“瞧,他们肯定有所察觉,正停下来看着咱们呢。唉,要是再晚点儿就好了!我们还是回去吧,不然他们肯定会怀疑咱们。你没看见人们正从四面八方走过来吗?再等等,等到他们都回家休息了再说。”

事实上,夜幕降临时,镇上通常是嘈杂声一片,不过再过一会儿,一切将归于夜晚的静谧和肃穆。女人们从田野回来,背上背着婴儿,手上还牵着大点儿的孩子,教他们做晚间祷告。男人们也回家了,肩上扛着铁锹和锄头。随着房门一扇扇地打开,可以看见到处闪耀着火光,那是人们点燃灶火准备做简陋的晚餐。街上可以听到人们互道晚安的声音,以及人们关于歉收、饥荒三言两语的愁话。同时,街道的上空还回荡着洪亮而有节奏的钟声,钟声宣告着白天的结束,淹没了其他的声音。伦佐看见跟在他们身后的那两个冒失鬼已经退回去,便又继续赶路了,此时,天越来越黑,他压低了声音,时不时地提醒兄弟二人各自应该注意的事项,怕两人搞忘了。当他到达露琪娅家时,天已经完全黑了。

一位不乏才智的外国作家曾说过:“做一件可怕的事情,从最初谋划到开始动手,中间所经历的仿佛是一个幻象或是一场可怕的梦。”露琪娅几个小时一直饱受着这样的噩梦的惊扰,而阿格尼丝自己,作为这个计划的炮制者,却一副心神不宁的样子,不知道该说什么来鼓励女儿。但是,从梦中醒来的时刻,也是开始行动的时刻,思想即在瞬间发生了转变。原先在内心深处斗争着的恐惧和勇气被一种新的恐惧和一种新的勇气所取代了。拟订好的计划仿佛是新的幽灵一样出现在头脑中;那些乍一看很可怕的事,似乎一下子变得容易起来,而原先几乎没有察觉到的小障碍,似乎变得难以逾越了。想象力在惊慌中丧失了,四肢也不听使唤,原先以极大的把握所承诺下的事,而今觉得是那样力不从心。听到伦佐轻轻敲门的声音,露琪娅突然感到惊恐不已,以至在那一瞬间她决意忍受任何苦难,哪怕是同伦佐永远分开,也不愿去执行事先说好的那个计划。但是,当伦佐站在露琪娅面前,说:“我来了,咱们走吧。”当所有的人都一副毫不犹豫的样子,准备和她一起前去执行一件事先定好的,无法改变的事时,露琪娅既无时间也无心情去反对了。她浑身颤抖着,一只手攥着母亲的胳膊,另一只手抓着未婚夫的胳膊,几乎是被拖着,随着这队冒险的人出发了。

黑夜中,他们迈着小步,轻脚轻手地跨过门槛,走上了通向镇外的小路。穿过镇子,他们到达唐阿邦迪奥先生家。有一条最便捷的路,但是,为了不让人发现,他们竟选择了另一条较远的路,因为这条路更加僻静。穿过一条条狭长的位于田间小路后,他们来到了唐阿邦迪奥的房子近旁,在这里他们分了手。两位恋人躲在房子某一角的后面,阿格尼丝与他们在一起,只是站在稍靠前的地方,以便能及时上前拦住佩尔佩图阿,并缠住她。托尼奥和他的傻瓜弟弟杰尔瓦索一起。这个杰尔瓦索自己什么都不会做,但是缺了他又什么事都做不成。兄弟俩赶紧大步走上前去,敲了敲门。

“这么晚了,是谁啊?”一个声音喊道,这声音是从刚打开的窗户传出的,是佩尔佩图阿的。“据我所知,没人生病啊。不过,大概发生了什么不幸的事。”

“是我,”托尼奥回答道,“还有我弟弟,我们想找神甫先生谈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