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第2/7页)

因此,他继续向前走着,直到田野的尽头,他来到一个长满了蕨类植物和金雀花的荒地。他觉得这虽不是什么确切的指示,但至少也表明附近有河流经过。他跨过这块荒地继续前行,沿着那条横越它的小路往前走。他走了几步,停下脚步仔细听了听,但仍然什么也没有听见。旅途随着这宽阔的荒野而愈显沉闷。他没有看见一棵桑树或一棵葡萄树,甚至没有发现一点点其他养植物的痕迹。而在他早期的旅途中,这些东西却随处可见。尽管如此,他仍然继续前行,为了消磨时间,为了驱除那些萦绕在他脑海里的幽灵的形象,他一边走着,一边为死者祈祷。

渐渐地,他走进了一片大的矮灌木丛地,里面有很多野生的李子树、小橡树和荆棘。他怀着焦躁的心情继续向前,时而还能看见这灌木丛里还有一些零散的树,他沿着小路一直走,觉得自己进入了一片树林。他踌躇不定,不敢向前,然而,他征服了这种恐惧感,虽然很不情愿,但还是迈着步子向前走。可是,他越是往林子里走,由不安带来的恐惧感就越发强烈,他所看到的事物就越使他烦恼。他看到前面的那些灌木,就像看见一些奇形怪状的鬼怪一般。微风袭来,在微弱的月光的映衬下,树影在地上一晃一晃,踩上去还发出沙沙的声音,使他恐惧万分。他的双腿似乎受到一种奇怪的推动力,使他总想向前跑,同时又感觉双腿已难以支撑他的身体。冷冷的夜风吹打着他的前额和脸部,他感觉风已穿过他单薄的衣服,刺进他的皮肤,使他的骨头感到一阵阵的刺痛。这使他耗尽了自己仅存的最后一点儿精力。他曾一度与之抗衡的疲劳和恐惧突然把他给镇压住了。伦佐似乎已经失去了自我控制的能力。然而,他明白最恐惧的东西便是自身对于事物的恐惧。因此,他又像以前一样鼓足勇气,继续前进。伦佐就这样恢复了精神,他站在原地一动不动,仔细思考着,然后,他下定决心要通过来时所走的那条路离开这片树林,直接回到他所经过的最后一个村庄,再一次回到人群中,找一个地方借宿,就算是旅店也行。他就这样矗立在那儿,脚踩在树叶上所发出的沙沙的声音也停息了,他的周围一片寂静。突然,他听到一点儿杂音,那是水流发出的声音。他听了听,确定这就是水流的声音,于是他不禁吃惊地大声喊道:“是阿达河!”这如同遇见了一位好友、一位兄弟、一位救星一样使他兴奋不已。他的疲劳似乎瞬间消失,他再一次感到了脉搏的跳动,再一次感受到血液在血管里自由地流动。他变得自信起来,心里的沮丧和压迫感也消失得无影无踪。此时,他毫不犹豫地走进树林深处,向发出潺潺流水声的方向走去。

伦佐很快走到了林子的尽头,在一个陡峭的斜坡上停了下来,他透过灌木丛的缝隙看到下面到处是波光粼粼的水面。他抬起头,发现对面是一块开阔的平原,零零碎碎散布着几个村庄。再往前是绵亘的丘陵,在那里可以见到一片影影绰绰的宽广地带,他觉得这应当是一座城市,当然是贝加莫无疑。他用双手和胳膊拨开灌木林的树叶,沿着斜坡往下走。他往下探了探,看是否有船只经过,又俯着身子听了听,看是否能听见船桨拍打水发出的声音。但是他什么也没有看见,什么也没有听见。如果下面是任何一条比阿达河浅的河流,伦佐会立刻下去,并试着自己走到河对面去。但是,他很清楚地知道,面对阿达河,他不能轻举妄动。

因此,伦佐站在那里,心里思忖着该采取怎样的做法。他想爬上一棵树,在那里等待黎明的到来。但是,他身着单薄的衣服,加上这冷冷的夜风、严寒的空气,他一定会被冻僵,以致不省人事。而一直在原地来回地走动,不但不能抵挡严寒的温度所带来的寒冷,而且对于两条已经很疲惫的腿来说,未免也要求得太过分了。他突然想起在那没有耕作的田野附近看到过的一座茅草屋。这是由米兰人搭建的小屋舍,它由稻草、树干及一些树枝搭建而成,并用泥土将其固定在一起。夏季的时候,他们便把收获的粮食存放在里面,晚上就在此休息以保护粮食;在其他季节,这房子便是空着的。伦佐立刻想到今晚就在此休息,于是他重新踏上小路往回走,穿过树林、灌木丛以及荒地朝那茅屋走去。他一踏上那块耕地就看到了那茅舍,他直接走过去。一扇腐烂的摇摇欲坠的门半掩着,这扇门既没有上锁也没有用链条拴住。伦佐推开门走了进去,看到一个用树枝编织而成的格子围栏悬挂在空中,好似一张吊床,但他并没有想要利用它的意思。他看到地上有一些稻草,心想,就算在这里我也可以睡个好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