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第5/6页)
在离开家乡的这段时间里,他也并没有停止自己的种种恶行,甚至没有中断与其同党的联系。用里帕蒙蒂的话来说,便是“结成了一个从事残暴行为的秘密团体”。由此看来,当时他和一些有权有势之人混在一起,从事一些新的、可怕的勾当。对上面所提到的,作者神神秘秘地简略地说道:“有些国外的君王也通常借助他的帮助来实施杀人计划,而他们也时常从遥远的地方派来士兵支援他,供他差遣。”
最后(也不知道确切是多久以后),或许是因为得到了某个有权势的人的求情因而取消了驱逐令,也或许是因为他本身的勇敢使他获得了自由,他决定返回家乡,而且他也的确回来了。然而,他却没有回到米兰,而是到了一个坐落于贝加莫边界的城堡中。众所周知,当时贝加莫隶属于威尼斯。“那个地方”,我们仍然引用里帕蒙蒂的话,“就像一个充满血腥的地方,那里的仆人都是些亡命之徒或杀人犯,厨师和厨役都是些还未被赦免的杀人犯,甚至连小仆人的手都沾满了血腥。”除了城堡里的这一群党羽,正如这位作者所确认的,他还有一些分布在国外的同党,他们都分散在两国边界的不同地点上,并随时等候他的命令。
在周围相当广泛的领域里,所有横行霸道之人都会出于不同的原因选择做这个大恶霸的盟友或是敌人。然而那些最初试图反抗他的人,都败得惨不忍睹,因此再也没有人敢再次挑起事端。就算有些人为了自保而保持中立,都不可能摆脱他的控制。如果有一天这个大恶霸差人前来传信,说要他们停止做一些事,停止讨还债务,或是一些别的事情,那么这些人都要给出一个是否服从的回答。如果一方对他言听计从,并把所有事物都交由他裁决,那么另一方就不得不做出选择,要么遵守他的裁决,要么宣布与其为敌。而做后一个选择的人,正如人们通常所说的,如同到了肺痨晚期。那些应受责备之人有了他的庇护后更加振振有词,许多原本有理之人也去寻求他如此强有力的保护,不让敌人有机可乘。因此,不论好坏,他们都归附于他的膝下。有时候,当受恶霸所压迫的弱者向他求救时,他便会站在受压迫者这一方,并强迫那恶霸不要再伤害他们,赔偿他们所造成的损失,甚至要他鞠躬道歉。如果这个恶霸执迷不悟,他就会使他一无所有,或者迫使他离开这个他做出这样不正义的事情的地方,甚至让他承受更可怕的惩罚。在这样的情况下,这个平时如此令人畏惧、惹人憎恨的名字暂且受到了人们的祝福。因为,在当时的环境下,任何其他公共或个人机构都无法使受压迫的人得到补救,更不用说补偿损失了。一般情况下,他的权力和威胁都是用来助长那些极其邪恶的欲望、恶毒的报复或粗暴的想法。但当他全然不同地使用自己的权力时,却得到了相同的效果,给人们留下了深刻的印象,让他们明白了不论是公正还是邪恶,他都有很大的权力进行干涉。而公正与邪恶这两个理念,又给人的愿望的实现带来了很多阻碍,使他不得不退后。通常所说的恶霸的名声只不过仅限于他们不停地施暴的那片地区。每个地方都有恶霸,他们都如此相似,因此人们也没有理由去干涉那些对自己构不成伤害和妨害的人。但是这个恶霸的名声早已传遍米兰的每个角落,人们到处都在谈论他的生活,他的名字蕴含着某种不可抗拒的、模糊的、寓意般的含义。无论在哪里,人们总是怀疑他是否还有同党和杀手,这种怀疑使他在人们心中的形象更加活跃。他们只是怀疑,可有谁会公开承认他是自己的依靠呢?但是,每一个暴君都有可能是他的同伙,每一个抢劫犯都有可能是他的附庸,因而人们便感到更加恐惧。每当一个面带凶残表情的恶棍出现时,每当发生一件滔天大案而起初又不能查清或猜测到它的肇事者时,到处可以听见人们窃窃私语,悄悄地提起他的名字。由于我们的史学家格外地小心谨慎,没有提及此人的名字,所以我们也只能把他称作无名氏。
这座城堡与唐罗德里戈的府邸相距不到七英里。唐罗德里戈一继承祖业成为恶霸后,就明白他和那位无名氏相隔竟是如此之近,他若要横行霸道,要么与他发生斗争,要么和他同流合污。因此,他和其他人一样去拜访了那位无名氏,并与他结交为朋友。他不止一次为他效力(原稿没有记载更多的内容),而且每一次无名氏都允诺他,不论在什么情况下他都可以得到报酬和帮助。然而,唐罗德里戈却极力掩盖这样的友情,或者至少不让人发现这种友情是什么性质,也不让别人知道他们的关系有多亲密。唐罗德里戈很想当一名恶霸,但不是那种残忍的、野蛮的恶霸。对于他来说,他为非作歹的行径只是一种手段,而不是最终目的。他想在这个城市里无拘无束地生活,享受那种养尊处优、寻欢作乐和荣华富贵的社会生活。为了达到这个目的,他不得不摆出某一副样子来,既要顾及家里人,又要想方设法结交一些上层人士,还要和司法部门搞好关系,好让他们在他需要的时候偏向自己一点——要么使其对自己视而不见,要么借其力量狠狠地打击某个人——这可比他动用私人暴力更容易实现自己的图谋。如今,他和这位臭名昭著的、与国法公开为敌的无名氏成为了很亲密的朋友,甚至可以说已经结为联盟,自然使他难以在上述这些方面为自己谋利,尤其是难以获得他在枢密院的伯爵叔叔的支持。然而,虽然他无法掩饰和无名氏的这种交情,但也很好地为自己开脱,说是同此人交恶特别危险,跟他拉关系实属无可奈何,也可以找借口说是不得已而为之。既然那些有权之人很不情愿采取措施,或根本无计可施,那么,久而久之也就允许了人们在某种程度上可以用自己的方法处理自己的事,即使没有明确地说出来,但至少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也就默许他们这样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