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第2/6页)
“这又应了佩尔佩图阿的看法。”唐阿邦迪奥再次暗自思忖道,可他却从没想到,连他的女仆都同费德里戈·博洛梅奥在当时能够如何行事和应该如何行事这一点上不谋而合,足可见他自己的见识是多么浅薄。
“但是你,”红衣主教得出结论,“除了你自身暂时的危险,其他什么都没看见,也不愿看见。对你而言,考虑自身的安全是那么的重要,以致你根本不愿理会其他任何事,那还有什么奇怪的呢?”
“这是因为我自己亲眼看见了那两个暴徒狰狞的面孔,”唐阿邦迪奥急急忙忙地解释道,“我亲耳听见他们威吓的谈话。尊敬的大人你说得很对,可是你应该站在一个可怜的神甫的立场,替他想想,体验一下他当时的感受。”
然而,唐阿邦迪奥刚刚说出这些话便紧闭自己的嘴,自悔失言。他觉得自己已被愤怒冲昏了头,于是在心里暗暗对自己说:“现在他肯定会大发雷霆了。”不过,当他带着疑问的眼光抬头看时,却惊奇地发现主教那令他永远捉摸不透、无法理解的神色,那带着威严、责备的严肃面孔转而呈现出了忧伤、沉思的庄重神情。
“你说得对。”费德里戈说道,“那正是我们可怜而又可悲的境遇。我们总是苛刻地要求别人,而我们自己是否甘愿付出,只有上帝知道。就这样,我们还去评判、纠正和责备别人。上帝知道在同种情况下,我们应该做什么,也知道在类似的情况下我们做了什么。然而,要是我将自己的缺点作为他人履行职责的尺度,或者是作为我自己教导他人的尺度,那就太可悲了。诚然,我确实应该树立一个好的榜样,给予他人正确的指导,而不应像律师一样,让他人承担无法忍受的重负,而自己却连手指也不动一下。好吧,我的孩子,那些有权势的人的错误,别人看得要比权威者自己清楚。要是你意识到我因胆怯和失职而造成什么错误,请坦白地告诉我,帮助我将其改正过来。我在哪方面没有做好表率,请你至少坦白告诉我,让我可以做些弥补。请随便指出我的缺点,那样,我口中的话才会更有价值,因为你会更加明确地感觉到那些已不再是我自己的话,而是上帝的,他会给予你我一定的力量去履行规定的职责。”
“噢,多么圣洁的人啊!不过这又是何等的折磨人!”唐阿邦迪奥暗自思忖道,“他竟连他自己也不宽容,还说应该检讨、妨碍、批评、反省他自己。”随后,唐阿邦迪奥大声地说道:“噢,尊敬的大人,你在同我开玩笑吧!谁不知道尊敬的大人你心胸宽广,热情无畏啊?”而在心里,他又补充道:“只是有点太过了。”
“我并非想叫你来赞扬我,你的赞扬只会令我浑身战栗。”费德里戈说道,“因为上帝知道我做错了什么,我自己也知道,而且我所知道的错误足以令我感到挫败。不过,我曾经希望,现在仍然希望我们能够一起谦虚地在上帝面前承认自己的错误,一起遵从上帝。出于对你的关爱,我想让你明白,你的行为、言语,完全与你平时所宣讲的背道而驰,你日后也会因此而受到惩罚的。”
“现在把一切过失都推到了我的身上,”唐阿邦迪奥说道,“但那些向你告状之人,应该没有告诉你,他们也曾耍了阴谋,悄悄闯入我家,想让我违反规定替他们主持婚礼吧!”
“她们全都告诉了我,我的孩子,不过让我悲伤、沮丧地看到你那么心急地替自己找借口,你为了替自己找借口,不惜指责他人,你不知道,其实你指责他人的才是你自己应该坦白的。是谁令她们(当然,我并不是说那样做是必要的)禁不住诱惑,采取了那样的措施?要是她们可以寻得正常的解决之法,她们又怎么会去寻求违规之路呢?要是她们认为能够获得神甫你热诚的欢迎,得到你的帮助和建议,她们又怎会设下圈套呢?要不是神甫你东躲西藏,躲避她们,她们又怎会出其不意地袭击你呢?难道你还因这事要责备她们?你之所以愤怒,难道是因为她们在经历了那么多不幸之后,(我该怎么说呢)没有向神甫你诉说半句,没有向你倾诉她们的忧伤吗?受压迫者的求助,受难者的埋怨令世人厌恶,但是我们岂能那样呢!……然而,就算她们只字不提,对你而言,又有什么好处呢?难道说她们的事完全由上帝来审判,这就对你有益?她们给予你一个听取上司主教的肺腑之言的机会,让你更清楚地明白在道义上你究竟亏欠她们多少,这些难道不是一个令你应该热爱她们的新理由吗(其实你早就有很多理由去爱他们)?唉,我是想说,即使她们激怒了你、冒犯了你、让你受了苦(这还需要我说吗?),你也应该热爱她们。你要热爱她们,因为她们已经受了很多苦,而且还会受很多苦,因为她们是你的教民,因为她们是弱势群众,因为你需要得到宽恕。而你想一想,倘若你想要获得宽恕,她们的祈祷对你来说会是多么的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