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第8/9页)

“但愿瘟疫永存,那群乌合之众统统死绝!”另一个脚夫大声感叹道。他一边说着这种美好的祝酒词,一边将酒瓶放在嘴边。随着马车的晃动,他双手紧抓着酒瓶,喝了一大口,然后便将其递给伦佐,对其说道:“为了咱们的健康,干杯!”

“我衷心希望,你们大家身体健康!”伦佐说道,“不过,我不渴,现在我也确实不想喝酒,谢谢你们的好意!”

“看来,你确实是被吓着了,”那个脚夫说道,“你看上去根本就是个好青年,不像他们口中所说的涂毒者。”

“每个人都只是做他自己能做的事。”另一个脚夫说道。

“快,把酒给我喝点,”一个走在马车旁边的脚夫说道,“因为,我想敬这制酒的主人一杯,他就躺在这群尸体中……那儿,就在那儿,在那精致的马车里。”

他一边阴险而又邪恶地笑着,一边指着伦佐前面的那辆马车。随后,他那严肃的表情变得更加邪恶,更加令人厌烦。他朝着那个方向微微鞠了鞠躬,继续说道:“尊敬的先生,让一个可怜的不幸脚夫来品尝你的酒,你可满意?你瞧,生活就是如此,是我们将你抬进马车里,让你去你的国度。你们这些大老爷喝一点酒,就浑身不自在,而我们这些可怜的脚夫却胃口极好。”

在同伴们的响亮的笑声中,他拿起那瓶酒,举了起来。然而,在畅饮之前,他却将身子转了过来,对着伦佐,双眼死死地盯着伦佐的脸,脸上露出蔑视而又怜悯的神情,对他说道:“那个与你订立协议的魔鬼,肯定非常年轻。这样,要是我们没法帮助你时,他还可以给予你大量的帮助。”同伴们又哈哈大笑起来,在这笑声中,那个脚夫把酒瓶放在了嘴边。

“给我们一点酒,快,给我们一点!”前面马车上的许多人这样大声叫嚷着。那个开玩笑的脚夫畅饮了一口酒后,便双手抱着酒瓶,将其递给了其他同伴。

他们就这样轮流地传递着酒瓶,你喝一口,我喝一口,直到最后一人将其喝完。那人还握着瓶颈,在空中摇晃了两三下,最后才将其扔在路上,摔碎了。接着他还大声呼喊着:“瘟疫长存!”随后,他突然唱起了当时一首下流的民歌,很快,其他脚夫也随声附和了起来,合唱着这首下流的歌曲。魔鬼似的歌声混合着铃铛的叮叮当当声、马车的哐当哐当声,以及人的脚步声和马的马蹄声,在空旷、寂静的街道上回响着,那声音响彻街道两旁的房屋,使得居住在那街道上的少数人们痛苦不堪。

然而,谁说世上的东西有时不能善用?谁说世上的东西有时不能给人带来好处呢?对于伦佐而言,方才的危险,比起如今陪伴在这些死人和脚夫身旁更令其难以容忍。而眼下脚夫们的歌声听起来也还是挺悦耳的,因为这使他摆脱了那尴尬的交谈。尽管他仍然处于迷惑之中,仍然有些焦虑,可是他的心里却是由衷地感谢上帝,感谢他让自己平安脱险,同时又未伤害到其他人。如今,他又祈求上帝,请他帮助自己摆脱掉拯救自己的恩人们。而他自己也时刻警惕着,注视着那些脚夫同伴,注视着街道的情形,以便能抓住适当的时机从车上悄悄滑下来,而不惊动脚夫们,使得他们大吵和叫嚷,引起路人的注意。

瞧,马车走到一个拐角处,伦佐似乎能认出他们正要经过的地方是哪里。他仔细地瞧着那儿,突然更加确定那是哪儿。读者们知道他现在在哪儿吗?他就在东门的十字路口,大约在二十个月前,他从那条街慢慢地走过,准备去米兰,而从米兰回来时却是那么匆忙地从此处经过。他突然回想起,从那儿可以直接去传染病院。既没有专门去寻找,也没有向路人打听,却无意中发现此处,伦佐觉得这是上帝在指引自己,是今后一切事情顺利进行的预兆。就在此时,一位办事委员朝着运尸车走来,示意脚夫们暂停下来,还说了别的什么话。说完之后,车队真的停了下来,刚才的唱歌声如今也变成了大声的对话。与伦佐同坐一辆马车的一个脚夫从马车上跳了下来,伦佐对其说道:“谢谢你们救了我,上帝会奖赏你们的。”随后,他也从马车的另一边跳了下来。

“快走吧,可怜的涂毒者。”脚夫回答道,“你不是那个能够毁灭米兰的人。”

幸运的是,旁边并没有人听见他说这话。运尸车队停在了街道的左边,伦佐急急忙忙地跑向车队的右面,紧贴着墙,吃力地朝桥走去。他过了桥,沿着通往郊外的著名街道走着,很快便看见了嘉步遣会修道院。接着,他走进去,看见传染病院的一个角落。然后,他翻过栅栏,院内的景象便呈现在他眼前。尽管看到的只是院内的一部分,可是这让人有一种空旷、特别和难以描述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