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卷 赴伯升茶肆遇仁宗(第3/4页)
仁宗问道:“秀才家居锦里,是西川了。可认得王制置么?”赵旭答道:“学生认得王制置,王制置不认得学生。”仁宗道:“他是我外甥,我修封书,着人送你同去投他,讨了名分,教你发迹如何?”赵旭倒身便拜:“若得二位官人提携,不敢忘恩。”苗太监道:“秀才,你有缘遇着大官人抬举,你何不作诗谢之?”赵旭应诺,作诗一首。诗曰:
白玉隐于顽石里,黄金理入污泥中。今期遇贵相提掇,如立天梯上九重。
仁宗皇帝见诗,大喜道:“何作此诗?也未见我荐得你不。我也回诗一首。”诗曰:
一字争差因关第,京师流落误佳期。与君一柬投西蜀,胜似山呼拜风樨。
赵旭得大官人诗,感恩不己。又有苗太监道:“秀才,大官人有诗与你,我岂可无一言乎?”乃赠诗一首。诗曰:
旭临帝厥应天文,本得名魁一字浑。
今日柬投王制置,锦衣光耀赵家门。
苗太监道:“秀才,你回下处去,持来日早辰,我自催促大官人,着人将书并路费,一同送你起程。”赵旭问道:“大官人第宅何处?学生好来拜谢。”苗太监道:“第宅离此甚远,秀才不劳访问。”赵旭就在茶坊中拜谢了,一人一同出门,作别而去。
到来日,赵旭早起等待。果然昨日没须的自衣秀士,引着一个虞候,担着个衣箱包袱,只不见赵大官人来。赵旭出店来迎接,相见礼毕。苗太监道:“夜来赵大官人依着我,委此人送你起程。付一锭白银五十两,与你文书,赍到成都府去。文书都在此人处,着你路上小心径往。”赵旭再一称谢,问道:“官人高姓大名?”苗太监道:“在下姓苗,名秀,就在赵大官人门下做个馆宾。秀士见了王制置时,自然晓得。”赵旭道:“学生此去倘然得意,决不忘犬马之报。”遂吟诗一首,写于素笺,以寓谢别之意。诗曰:
旧年曾作登科客,今日还期暗点头。
有意去寻丞相府,无心偶会酒家楼。
空中扇坠篮衫插,袖里诗成黄阁留。
多谢贵人修尺一,西川制置径相投。
苗太监领了诗笺,作别自回,赵旭遂将此银凿碎,算还了房钱,整理衣服齐备,一日后起程。
于路饥餐渴饮,夜住晓行,不则一日,约莫到成都府地面百余里之外,听得人说:“差人远接新制置,军民喧闹。”赵旭闻信大惊,自想:“我特地来寻王制置,又离任去了,我直如此命薄!怎生是好?”遂吟诗一首,诗曰:
尺书手棒到川中,千里投人一旦空。
辜负高人相汲引,家乡虽近转忱冲。
虞候道:“不须愁烦,且前进,打听的实如何。”赵旭行一步,懒一步,再行二十五里,到了成都地面。接官亭上,官员人等喧哄,都说:“伺候新制置到任,接了一日,并无消息。”虞候道:“秀才,我与你到接官亭上看一看。”赵旭道:“不可去,我是个无倚的人。”虞候不管他说,一直将着袱包,挑着衣箱,径到接官亭上歇下。虞候道:“众官在此等甚?何不接新制置?”众官失惊,问道:“不见新制置来?”虞候打开袱包,拆开文书,道:“这秀才便是新制置。”赵旭也吃了一惊。虞候又开了衣箱,取出紫袍金带、象简乌靴,戴上舒角璞头,宣读了圣旨。赵旭谢恩,叩首拜敕,授西川五十四州都制置。众官相见,行礼己毕。赵旭着人去寻个好寺院去处暂歇,选曰上任。自思前事:“我状元到手,只为一字黜落。谁知命中该发迹,在茶肆遭遇赵大官人,原来正是仁宗皇帝。”此乃是:着意种花花不活,无心栽柳柳成阴。赵旭问虞候道:“前者,自衣人送我起程的,是何官宰?”虞候道:“此是司天台苗太监,旨意分付,着我同来。”赵旭自道:“我有眼不识太山也。
择曰上任,骏马雕鞍,张一檐伞盖,前面队伍摆列,后面官吏蹋随,威仪整肃,气象轩昂。上任己毕,归家拜见父母。父母蓦然惊惧,合家迎接,门前车马喧天。赵旭下马入堂,紫袍金带,象简乌靴,上堂参拜父母。父母问道:“你科举不第,流落京师,如何便得此职?又如何除授本处为官?”赵旭具言前事,父母闻知,拱手加额,感曰月之光,愿孩儿忠心报皇恩。赵旭作诗一首,诗曰:
功名着态本抡魁,一字争差不得归。
自恨禹门风浪急,谁知平地一声雷!
父母心中,不胜之喜。合家欢悦,亲友齐来庆贸,做了好几曰筵席。旧时逃回之仆,不念旧恶,依还收用。思量仁宗天子恩德,自修表章一道,进谢皇恩,从此西川做官,兼管军民。父母惧迎在衙门中奉养。所谓一子受皇恩,全家食天禄。有诗为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