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六回 含笑看蛮花可怜模样 吟诗问止水无限情怀(第4/4页)

燕西连忙走出院子来。只见两个听差扛着两只小皮箱向里面走,他就嘻嘻地笑着说:“大爷回来了,大爷回来了。”燕西道:“大爷呢?”听差说:“在太太屋……”燕西听说,也不等听差说完,一直就向金太太屋子里来。只见男男女女挤了一屋子的人,凤举一个人被围在屋子中间,指手划脚在那里谈上海的事情。回头一见燕西,便笑道:“我给你在上海带了好东西来了,回头我把事情料理清楚了,我就送到你那里去。”燕西道:“是吃的?是穿的?或者是用的?”凤举道:“反正总是很有趣的,回头再给你瞧罢。”说着以目示意。燕西会意了,向他一笑。金太太道:“你给他带了什么来了?你做哥哥的,不教作兄弟的一些正经本领,有了什么坏事情,自己知道了不算,赶紧地就得传授给不知道的。”凤举笑道:“你老人家这话可冤枉,我并没有和他带别什么坏东西,不过给他买了一套难得的邮票罢了。有许多小地方的邮票,恐怕中国都没有来过的,我都收到了。我想临时给他看,出其不意的,让他惊异一下子,并不是别什么不高雅的东西。”金太太道:“什么叫做高雅?什么又叫做不高雅?照说,只有煮饭的锅,缝衣的针,你们一辈子也不上手的东西,那才是高雅。至于收字画,玩古董,有钱又闲着无事的人,拿着去消磨有限的光陰,算是废人玩废物,双倍的废料。说起来,是有利于己呢?还是有利于人呢?”凤举笑道:“对是对的,不过那也总比打牌怞烟强。”金太太道:“你总是向低处比,你怎么不说不如求学作事呢?”凤举没有可说了,只是笑。梅丽在一边问道:“给我带了什么没有?”凤举道:“都有呢,等我把行李先归拾清楚了,我就来分表东西。他们把行李送到哪里去了?”说着,就出了金太太的屋子,一直向自己这边院子里来。一进院子门,自己先嚷着道:“远客回来了,怎么不看见有一点欢迎的表示呢?”佩芳在屋子里听到这话,也就只迎出自己屋子来。掀了帘子,遮掩了半边身子,笑道:“我早知道你来了。但是你恕我不远迎了。”凤举先听她光说这一句话,一点理由没有。后来一低头,只见她的大肚子,挺出来多高,心里这就明白了。因笑道:“你简直深坐绣房,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吗?”佩芳笑道:“可不是吗?我有什么法子呢?”说时,凤举牵着她的手,一路走进屋里来,低头向佩芳脸上看了一看,笑道:“你的颜色还很好,不象有病的样子。”佩芳笑道:“我本来就没有病,脸上怎么会带病容呢?我是没有病,你只怕有点儿心病吧?我想你不是有心病,还不会赶着回北京呢。”凤举本来一肚子心事,可是先得见双亲,其次又得见娇妻,都是正经大事,那有工夫去谈到失妾的一个问题。现在佩芳先谈起来了,倒不由得脸上颜色一阵难为情,随便地答道:“我有心病吗?我自己都不知道。”说完了这两句,一回头,看见和行李搬在一处的那两只小皮箱,放在地板上,就一伸手掏出身上的钥匙,要低头去开小皮箱上的锁。佩芳道:“你忙着开箱子作什么?”凤举道:“我给你带了好多东西来,让你先瞧瞧罢。”他就借着这开箱子捡东西为名,就把佩芳要问的话,掩饰了过去。看完了东西,走到洗澡房里去洗了一个澡。在这个时候,正值金铨回来了,就换了衣服来见金铨。见过金铨,夜就深了,自己一肚子的心事,现在都不能问,只得耐着心头去睡觉。对于佩芳,还不敢露出一点懊丧的样子,这痛苦就难以言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