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宋词 书生杀敌空白首·废池乔木厌言兵(第2/4页)

迫于形势,宋钦宗起用主战派李纲部署京城防御,金兵的多次进攻被击退。此时各地勤王部队也陆续集结在汴梁附近,完颜宗望见取胜无望,带兵向北撤退。

金兵撤退后,逃难的徽宗也从江南返回,大宋朝廷又恢复了文恬武嬉的旧观。谁知仅仅在六个月之后,金军又分两路进攻北宋,数十万宋军惊恐逃散。十一月,两路军队在开封会师。此时的钦宗不是积极组织军队抵御,而是听信了一个叫郭京的无赖的鬼话。郭京号称自己会“六甲法”,只要挑选七千七百七十九个男子,经过咒语训练之后即可刀枪不入。到了“施法”那天,郭京命令守城军队撤退,大开城门,命“神兵”出击,结果可以预料,“神兵”全被歼灭。金兵趁城上无人防守,猛烈攻击,开封,这个十二世纪世界上最富庶繁华、最坚不可摧的城市陷落。

1127年三月,金兵把徽宗、钦宗俘获,将他们连同皇族三千余人掳走,北宋灭亡。

俘虏们到达金国之后,金朝举行了献俘仪式,命令徽、钦二帝和北宋宗室都穿上金人百姓的服装,身披羊裘,袒露上体,到阿骨打庙行“牵羊礼”。徽宗的皇后朱氏受不了这奇耻大辱,当夜自尽。

宋徽宗赵佶后来被送到五国城(黑龙江依兰)的一栋破烂房屋里居住。一百多年前那个南唐皇帝的命运在赵佶身上被复制了。在被掳北上的途中,他就写道:“杳杳神州路八千,宗枋隔绝如千年。”故国渐去渐远,终于不可得见,从皇帝到囚徒的命运,徽宗此刻的心情是悔恨,还是悲凉?也许二者兼而有之吧。回望那个自己宝座曾经占据着的故都:“帝城春色谁为主,遥指乡关涕泗涟。”日暮途穷,乡关何处!

燕山亭北行见杏花

裁剪冰绡,轻叠数重,淡著燕脂匀注。新样靓妆,艳溢香融,羞杀蕊珠宫女。易得凋零,更多少无情风雨。愁苦。问院落凄凉,几番春暮。

凭寄离恨重重,这双燕,何曾会人言语。天遥地远,万水千山,知他故宫何处。怎不思量,除梦里有时曾去。无据。和梦也新来不做。

最美的东西,往往消逝得最快。那朵曾经在汴梁怒放的杏花,哪能经历北国凌厉的凄风苦雨!那曾令如花美女羞愧的容颜,一旦经历无情风雨,便零落成泥碾作尘,连香味都不会留下一点。国破家亡的囚徒皇帝,就是自己眼中的那朵杏花吧?

南望故土,万水千山,百余年来家国,数千里地山河全部都沦亡于敌手,归乡已经成为一个遥远的梦。和李煜一样,赵佶有时候也做到回家的梦,可是梦醒之后,五更的彻骨寒冷更无情地提醒他现在的悲惨身份。这样的梦,也许不做更好吧!

据说,这是赵佶的绝笔词。在离开汴京八年之后,绍兴五年(1135年),赵佶死在五国城一所破房子的土炕上。当钦宗赵桓发现他的时候,尸体已经僵硬。

徽宗死后,钦宗又活了二十一年。据《大宋宣和遗事》说:1156年六月,金主完颜亮命令钦宗出赛马球,钦宗身体衰弱,患有风疾,又不擅马术,在比赛中从马上摔下,被乱马铁蹄践踏而死,时年五十七岁。

兴百姓苦 亡百姓苦!

金兵攻陷汴京后,大肆烧杀掳掠,奸淫妇女,无恶不作。金兵北归时,带走了包括徽钦二帝及宗室三千余人,还有大量其他俘虏。据《宋俘记》记载,俘虏总数为一万四千名。这些俘虏分七批押至北方,第一批有男丁两千两百余人,妇女三千四百余人,三月二十七日启程,四月二十七日抵达燕山。俘虏们一路上颠簸劳顿,备受凌辱,妇女活着的只剩下一千余人,一个月内,死亡过半。俘虏们到燕山之后,男丁为奴,女性则被赏赐给金军官兵,或者卖入娼寮,甚至被完颜宗翰拿去与西夏换马,十个人换一匹马。祸之惨毒,唯有“人间地狱”一语差可形容。

蒋兴祖的女儿,就在这俘虏中间。

《宋史·忠义传》卷四五二记载:蒋兴祖是常州宜兴人,金兵入侵时,他担任开封阳武县县令。敌军压境,有人劝他逃走,他说:“吾世受国恩,当死于是。”与妻子儿女坚留不去。金军百骑来攻,被他率领军民击退。第二天,敌人大部队进攻,城破,蒋兴祖战死,时年四十二,妻子与长子相继死去,年方十四岁的女儿被金军掳到北方。

《本事词》记载,蒋兴祖女儿被掳到雄州驿站的时候,在驿站墙壁上题下了这首词:

朝云横度,辘辘车声如水去。

白草黄沙,月照孤村三两家。

飞鸿过也,百结愁肠无昼夜。

渐近燕山,回首乡关归路难。

一个王朝的覆灭,往往是建立在如山的尸骨和震天的哀号上的,胜利者马边悬男头,马后载妇女,失败者呻吟辗转沟壑,天高地迥,号呼靡及。车辚辚,马萧萧,车马声,掩盖不住一路的哭喊和悲泣。家乡渐远,车外的白草黄沙告诉这些无助的俘虏,她们已经到了北国。一路上,车轮每碾过一圈,都碾在囚犯们的心上,马蹄每踏过一步,都将她们的梦踏得粉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