施蛰存先生诗词研究平议(第5/5页)

施先生曾精辟透彻地揭示“北宋人把词仍看作曲子词,故李清照讥苏东坡之词,不能付歌唱。到了南宋晚期只有一个姜白石还考究词的音乐性,其他诗人都只是按句法填词,比苏东坡更为句读不葺了。元明以后,词已不是曲子词,只能说是古代的白话诗了。” (《致周陶富》)施先生对诗词格律与音韵有精湛的研究,但他却向词律研究者周玉魁指出:“我以为词律不必钻研,没有意义了。一切文学起源于民间,原来无格律,到文人手里就会有格律。有了格律,民间就不受束缚,再创造更自由的体式。唐有律诗,而后民间有曲子词。宋词有了格律,民间就产生了南戏和北杂剧,这是明显的例子。不过词在宋人律还不严,万氏《词律》所斤斤较量的‘又一体’。其实是多一个衬字或减少一个字,宋人并不以为是二体。有些词中的‘衍文’,可能恰是衬字。我们不必去为宋词定谱式,所以我说不必研究词律。” 他还进一步揭示说:“我甚至以为,词字平仄也不必定死。宋人作词即付歌女,她如果觉得不便唱,她会变仄为平的。去上问题也是如此,她会以上声唱成去声的。只要听今天的歌曲,歌者所唱皆异于我们平时所读,可见斤斤于平仄,也没意思。所以我不主张今天再考订词律。” 施先生洪钟大吕般的谠论,对那些至今仍酸腐地固守以词之婉约派、格律派为正宗的词学研究者和写作者来说,无异是石破天惊般的棒喝!“笔墨当随时代” ,“唯陈言之务去” ,固守婉约千年不变只能促使词学的发展和词的创作走向衰落和灭亡。对于施先生“与时俱进” 的词学发展观,有“一代词宗” 之称的夏承焘教授是深为赞同的,他在施先生于一九八三年十一月在华东师范大学主持召开的我国第一次词学讨论会上说:“建国三十多年来,在党的双百方针指导下,词学工作者通过辛勤的劳动,撰写了不少研究有成果的论文,创作了不少反映新的时代精神,反映词人生活、思想、情趣的词篇,这都是值得欣慰和庆贺的。解放以后,词随着时代的步伐向前发展,显示了它的新姿态。我在拙著《瞿冉论词绝句》中有一首题为《词坛新境》的小诗,曾表示了这个意见。诗云:‘兰畹花间百辈词,千年流派我然疑。吟坛拭目看新境,九域鸡声唱晓时。’” 。

施先生于一九九三年荣获上海文学艺术奖的最高奖项“杰出贡献奖” 时,以《唐诗百话》等杰作被称誉为“百科全书式的学者” ,著名学者龚鹏程教授也称之为“北钱南施” 。施先生的诗学与词学思想是无尽的宝藏,必将赋予诗学和词学以新的生命,引导新世纪的诗词研究和诗词创作走向改革和创新的途程,从而更广泛地传播于莘莘学子和千家万户。

二〇一二年五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