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穿越象征的森林 (第4/4页)

  大阳在自己的凝血之中下沉。

 

  温柔的心,憎恶广而黑的死亡,

  收纳着光辉往昔的一切遗痕!

  太阳在自己的凝血之中下沉……

想起你就仿佛看见圣体发光!

 

黄昏,落日,鲜花,小提琴,一个个孤立的形象,实在却又模糊,造成了一片安详而又朦胧的氛围。眩晕,死亡,下沉 遗痕,一系列具体的感觉,真实却很飘忽,汇成了一股宁静而又哀伤的潜流。香炉,大祭台,圣体,一连串富有宗教意味的譬喻,烘托出一种万念俱释、澄明清净的心态。同时,这首诗采用了“马来体”的形式而略加变化,反复咏唱,一如祈祷,具有强烈的感染力。这首诗曾经进入德彪西等人的音乐,该不是偶然的。

 

  总之,自波德莱尔之后,特别是 1886年象征主义成为一次文学运动之后,站在象征主义这面大旗下面的诗人虽面貌各异,却也表现出某些共同的倾向。例如,在基本理论方面,他们都认为世界的本质隐藏在万事万物的后面,诗人处于宇宙的中心,具有超人的“视力”,能够穿透表面现象,洞察人生的底蕴,诗人的使命在于把他看到的东西破译给人们;诗人不应该跟在存在着的事物后面亦步亦趋,与此相反,是精神创造世界,世界的意义是诗人赋予的,因此,物质世界和精神世界之间存在着一种深刻的统一性,一切都是互相应和的,可以转换的。在诗歌的表现对象上,他们大多是抒写感情上的震颤而从不或极少描写,也不刻画人物形象,甚至也不涉及心理活动的过程。他们要表现的永远是一种感情,抽象的、纯粹的感情,一种脱离了(并不是没有)本源的情绪。诗人力图捕捉的是他在一件事物面前所产生的感情上的反应,而将事和物隐去。有人说,象征主义的作品其大半是写在作者头脑中的,写在纸上的只是其一小半,只是其结果。象征主义诗人对事对物的观察、体验、分析、思考都是在他拿起笔来之前就完成了的,所写下的往往只是一记心弦的颤动,一缕感情的波纹,一次思想的闪光,其源其脉,都要读者根据诗人的暗示自己去猜想,而诗人也认为他们是能够猜得到的。因此,个人受到的压抑,心灵的孤独,爱情的苦恼,对美的追求,对光明的向往,对神秘的困惑,这些浪漫派诗歌中经常出现的主题,虽然也经常出现在象征派诗人的笔下,却因表现手法的不同而呈现出别一种面貌。在表现手法上,他们普遍采用的是象征和暗示,以及能够激发联想的音乐感。象征在他们那里具有本体的意义,近于神话的启示。象征派诗人很少作抽象玄奥的沉思冥想,总是借助于丰富的形象来暗示幽微难明的内心世界。形象也往往模糊朦胧,只有诗人的思想是高度清晰的。与此同时,他们都非常重视词语的选择,甚至认为词语创造世界。很明显,上述的这一些,我们都可以在《恶之花》中找到最初的那一滴水。

 

  瓦雷里指出:“波德莱尔的最大的光荣……在于孕育了几位很伟大的诗人。无论是魏尔伦,还是马拉美,还是兰波,假使他们不是在决定性的年龄上读了《恶之花》的话,他们是不会成为后来那个样子的。”他们后来成了什么样子?他们成为法国象征主义诗歌的无可争议的三颗巨星。“魏尔伦和兰波在感情和感觉方面继续了波德莱尔,马拉美则在诗的完美和纯粹方面延伸了他”。瓦雷里此论,后人只可充实和发展,但是不能推翻。波德莱尔和法国象征主义的关系,后人也是只可挖掘并丰富,但是不能切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