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我将独自把奇异的剑术锻炼” (第4/4页)
波德莱尔广泛地运用了对比的手法,使之成为《恶之花》的一大特色。我们在第四章中已经说明,强烈的对比是与《恶之花》本身所具有的对立和冲突相联系的,这里,我们将说明,对比在艺术上如何起了突出形象、烘托意境的作用。请看《黑夜》一诗:
一座忧凄难测的地窖,
命运已把我丢弃在那里;
粉红快活的阳光进不去,
我独自陪伴阴郁的夜神,
我像个画家,上帝嘲弄人,
唉!判处我把黑夜来描绘;
用令人悲伤的东西调味,
我把我的心煮来当食品,
一个优雅而光辉的幽灵,
不时地闪亮,伸长,又展开,
直到显出了整个的身影。
从那梦似的、东方的姿态,
我认出了我的美人来访:
这就是她啊!黝黑而明亮。
这首诗可以分为两部分,第一部分包括两节四行诗,是一丝光亮也没有的黑暗,环境的黑暗和精神的黑暗融为一体,再加上第八行诗呈现出的阴森形象,更使得氛围透出一股死亡的气味。第二部分包括两节三行诗,是渐渐清晰的光明,先是“不时地闪亮”,若隐若现,当诗人认出它来的时候,那简直像一盏灯突然大放光明,顿时照亮了墓室,同时也使诗人的心中充满了光明。这样,诗的两部分就形成了鲜明而强烈的对比,以黑暗衬托出光明的强烈和可贵,尤其是最后一行诗,使诗人幻想中的昔日的情人具有一种奇异的光亮:她那黝黑的皮肤不但是一种生理特征,而且与黑夜发生了联系,成为诗人阴郁情怀的一种因素,而诗人对她的怀念,又使她的出现不啻黑暗中的一盏明灯放出光华,黑暗与光明共处一体,强烈地暗示出诗人痛苦而矛盾的心情。从这一点看,对比不仅是一种突出效果的手段,而且也是曲传情怀、加深意境的途径。除此之外,波德莱尔喜用的一种“矛盾修饰”法也可以归入对比之列。这种手法是使名词与修饰它的形容词处于矛盾的状态,造成突兀奇异的感觉,加强诗句的感染力。例如:“污秽的伟大”,“崇高的卑鄙”,“华美的骷髅”,“美妙的折磨”,“阴郁的快乐”,“撒旦的风韵”,“令人销魂的鬼脸”,“令人赞叹的女巫”,“噬人的理想”,“可笑的人类”,等等。矛盾的修饰虽改变不了被修饰物的性质,但是却渗透了诗人的复杂心理,使读者在惊讶之余感到无穷的意味含在其中。
《恶之花》的艺术成就是多方面的,表现手法也是十分丰富的,但是,上述几点已足以使他与古典的诗人区别开来,因为他有着种种创新的象征,同时也使他与现代的诗人区别开来,因为他继承着古典诗歌的优良传统,而兰波在盛赞之余,对他的诗句的形式表示不齿,称为“平庸”,是很可以说明问题的。实际上,正是这种融汇新旧、贯通古今的独特地位,造就了《恶之花》的生命力。
当然,《恶之花》并非字字珠玑,篇篇精彩,亨利·佩尔认为,《恶之花》中大约有三分之一可以列入法国诗中最令人赞赏的篇章之中。波德莱尔的诗的最大的缺点是散文化和灵感的中断,即全篇之中诗句的不平衡,或是开头精彩而结尾平庸,或是首尾有力而中间松懈。此外,形容词的繁复,个别形象的苍白,词汇的贫乏等等也常为人诟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