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草原上的小花豹(第3/6页)
中非和西非并没有燃起战火,翰文未能逃离雪颢的魔爪,今天一大早就被她打电话吵醒,只好答应下午和她在维斯盖特商场见面。
雪颢今天还是骑马装,不同的是,衬衣是米黄色,马甲是咖啡色,长裤是卡其色,皮靴是深棕色。翰文怀疑她的衣橱里有没有裙子。当然,常在野外生活的雪颢有没有衣橱也未可知。
翰文还没来得及说话,满脸精灵古怪的雪颢又追问:“你是不是偷偷买了不少象牙,心里有负罪感,不敢去面对那些血淋淋的大象尸体。”雪颢的话充满了挑衅。这里的华人,即使相互之间很熟悉,也很少会在公开场合谈论关于象牙的话题。
虽然当地人听得懂汉语的很少,但“象牙”这个词汇在非洲却广为人知,屡次提起难免会让当地人怀疑是不是要干走私的勾当。在科特迪瓦以及中非和西非的其他国家,翰文曾经在街头碰到过手里举着一串串牙白色项链的当地小贩,见到他就喊“象牙,象牙”。
“这个真没有。我发誓,我在非洲从未买过象牙。不做报道主要是因为我的工作是报道非洲的时事政治和经济发展,野生动物保护不是我关注的领域。”
“难道你一点也不在乎那些数量急剧下降的非洲大象?难道你愿意看到一个只剩下人类四处晃荡的非洲大陆?”雪颢的语气咄咄逼人。她妈妈是从小把她当成假小子来养吗?
“我当然喜欢非洲的野生动物,喜欢看着大象、斑马什么的在草原上走来走去,而不是牙制成首饰、皮挂在墙上。”
“那你为什么不为它们做点什么?起码你可以制作一些盗猎非洲大象的新闻报道,在华夏电视台播放,让国内的观众看看为了一根象牙,盗猎者是如何残酷血腥地砍下大象的头,他们肯定就不会那么想把象牙雕像、项链什么的买回家了。”
“电视台的领导,还有管着电视台的领导,未必会喜欢这样的节目。而且由于个人原因,凡是跟大象有关的事物,我都不愿碰触。”
“什么个人原因?该不是小时候调皮被大象追赶过吧?不可能,你要是出生在云南的西双版纳,还有可能在野外遇上大象。可是你们网站上的介绍说你在广州长大。那里千年以前就是一座城市,在你童年的时候肯定不会有大象在街上走来走去。”
“个人原因能不讲吗?要不我请我的同事杨阳跟你见面,估计他会同意和你一起制作保护大象的节目。”翰文觉得已经无路可退,只好出卖好脾气的杨阳,也许他有办法对付刁蛮的雪颢大公主或者很乐意和一位美女一起去拍摄那些陆地上最庞大的生物。
“不行,你勾起了我的好奇心,必须讲来听听。”语气中透着不容置疑的坚决。雪颢果然有公主病,而且不轻。
翰文觉得真的被逼到了墙角,只好绝地反击:“你为什么这么痴迷于保护大象?在这片黑色的大陆上,需要关注的事情那么多。你为什么不为那些没有粮食、没有医药、没有未来的非洲儿童做些什么?”
“非洲儿童当然需要帮助,但人类还没到灭绝的时候。可是如果我们不帮助那些大象,只需要几十年,也许是十几年,它们就会彻底从地球上消失,然后是狮子,然后是羚羊。再然后就只剩下我们这些自私而可怜的人孤独地在地球上走来走去。”雪颢盯着翰文,眼睛里燃起了小火苗。
面对雪颢牧师般的慷慨激昂,翰文不知道该如何应答。
“好吧,我讲讲为什么不愿碰触大象的原因吧。在这片大陆上,我从来没有对别人讲过。希望你能为我保密,特别是不能讲给环保组织的人听,要不然改天我出门就会被他们痛打一顿。”
“我发誓不说出去。拉钩上吊,一百年不变。”雪颢像个小女孩一样伸出小指。真是个瞬息万变的姑娘,翰文拿她一点办法也没有,只好也伸出手去跟她拉钩。
翰文开始讲述他与大象的恩怨情仇。其实,来非洲之前,他从未见过活生生的大象,小时候去动物园也从不走近关着大象的屋子。但他对大象并不陌生,曾经多次抚摸大象那光洁如玉的牙,还有那些精美无比的雕像、摆件和饰品。
那是二十多年前,在祖父名为“观心”的雕刻工坊里。红木搁架上,摆着象牙雕成的佛像、仕女、渔夫、牧童、鹦鹉、老虎、牡丹。每一尊雕像都惟妙惟肖,栩栩如生。凑近细细观看,能看到老虎嘴边胡须微微上翘,花瓣上的露水摇摇欲滴。角落的架子上,还搁着几根长长的整牙。
祖父的雕刻工坊有一张又宽大又厚重的案台。案台右边摆着几把细长的刻刀,刀尖锋利无比。左边摆着板刷和毛笔,案台正中间镶嵌着一个小型固定架。祖父坐在一把宽大的藤椅里,左眼上嵌着放大镜,左手拿着一截象牙,右手握着刻刀。刀锋在象牙上蜿蜒行走,骨屑纷纷洒洒,一件牙雕慢慢成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