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第6/10页)

吴震笑道:“你少在我面前装!李谅的事出来,你也不知道在宫里搜了多少回了,想必早已经翻了个底朝天了,多一回又怎么了!阿苏,我可告诉你,昙曜的事都得着落在这上面。你还不明白么?谁能保证那么巧,正好凿壁画的时候能碰上做法事奏乐的时候?夜里安静,若非鸣乐,那叮叮当当的凿墙声一定会被人听到。凿掉那么大一片,就算是身有武功之人,至少也得小半个时辰吧?”

苏连缓缓地道:“虽说各皇家佛寺的寺主都到场了,但法事必是昙曜大师主持。若是要更改鸣乐的时辰,那就一定得大师他自己……”

“对啦!”吴震点头道,“只有钟鼓齐鸣的时候,才会听不到洞窟里面发出的声音,那凶手就能趁机毁掉自己在窟中杀人留下的血迹。这急智之下的做法是聪明之极,不仅能掩盖杀人的痕迹,还能让我们都怀疑此事是冲着皇上来的,闹得人心惶惶。可是,谁能命令沙门统昙曜大师呢?”

苏连沉默片刻,道:“怕是低等级的嫔妃都不成。”

吴震道:“这就要靠你去找了。记住,蛛丝马迹都不要放过。因为事出突然,按常情来说必会留下些什么线索。”

苏连朝他瞅了一眼,微微一笑,笑得眼都弯了起来,满是嘲弄。“吴大人厉害啊,看来阿苏还一直小看你了。瞧你说得这么头头是道的,连我都佩服起来了。”

吴震被他这么一说,反倒有点不好意思了,道:“没,没这回事。我,我这就是自己在琢磨,啊,琢磨!是不是对的,我也不知道。”

“那你倒是说说看,是谁在武州山石窟寺被杀了?”苏连若有所思地道,“好好地,怎么非得一定到那里面去杀人?寺里面石窟多了去了,找哪儿杀不成?”

吴震道:“那还真不是。别的洞窟都时时有人进出,只有五帝窟才不会。”

“那为何不选其余四窟,偏偏要选皇上造像的那一窟?”苏连道,“这不是跟自己过不去么?”

“因为那一窟外面的殿阁是修得最堂皇的,从外面全然看不到里面,在那里是最隐密的。”吴震道,“五帝窟另外还有一窟,那尊佛像从外面就看得到,若是在这样的洞窟里面密谈,哪里能行!至于你问是谁……这我真还没想到。但是,一定是件突发的事,非常突然。没人会平白地想在灵岩石窟寺杀人,一定是没办法了,才不得不……”

二人一时都不说话了,苏连叹了口气,道:“好,我这就去办。”说着便往外走,吴震忽然叫了一声。

“阿苏。”

苏连回头,道:“还有什么要吩咐的啊,吴大人?”

“不是。”吴震低声道,“我一直没向你道谢。我是当真得好好谢你,我的事……若非你设法替我遮掩……”

“哼,谁叫你跟公子交情好呢。公子都发话了,不帮你也不成。”苏连笑道,“你也不必谢我了。”

吴震摇头道:“不,我是得谢你。明淮的面子是一回事,你阿苏肯帮忙,是另一回事。我这人不会说话,这谢就先搁在我心里了。其实,不管你有没有帮我的忙,若你真有事,我一样的肯赴汤蹈火的。”

苏连看着他,最后叹了一声,道:“行啦,别说了,说这些有什么意思。我该走啦,你也该干什么干什么去吧。”

吴震却还在看这屋子,苏连这书房极大,也朴素得很。一只镏金银节铜熏炉,燃的香极清淡,几不可闻。吴震看了看墙上挂的字画,叹了一口气,又朝那张檀木书案看了一眼,笑道:“阿苏,我包管,你这是整个京城高官贵贾的府上,唯一没有一样东西的地方。”

苏连奇道:“什么?”

吴震笑道:“你这处一部佛经都没有。”

苏连一听,便笑了起来。见那灯要灭了,便去把灯心给拨亮了。烛火映在他脸上,当真是颜如白玉,俊雅如好女。“先帝不是下诏说了么,凡西戎虚诞,一概都不容。这话我是听进去了,自有三礼以来,可跟佛经没什么干系。”

“你一直不曾给自己弄个宅子,也不要什么府第,凡在京城,若不进宫,常常便住这侯官曹里面。”吴震望着他,道,“阿苏,你真对自己以后就没什么打算么?”

苏连默然半晌,缓缓地道:“只求死得其所。”

四月初七那日天气极好,南郊马射台早已设好,众王公大臣自然也不肯落后,早早地便来了。文帝落座后,众人按序坐下。京兆王问道:“陛下,怎么不见清都?她最喜嵬狩,从还是姑娘的时候就从不肯错过,今儿个怎么不来?”

京兆王乃是太武皇帝的兄弟,辈份极尊,文帝要算起来都得叫一声叔祖。他已是六十多岁的人了,诸务不管,只喜炼丹养气,虽说如今风气崇佛,京兆王却是太宗明元皇帝的儿子,那年头佞道远胜过崇佛。裴明淮见这京兆王头发大都是黑的,脸色红润神采弈弈,想必在这道家养生之术上确是下了不少功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