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登喜路(第3/4页)
我走过去,一笔一画地临摹那几个字,发现下面不知是哪个无聊鬼又添了一句:“月入十万以下禁止进入二十一世纪!”
然后有人附注:“十万美元吧?他妈的你见过美元吗?”
“吗”字旁边有一个简短的评语:“×你妈!”这肯定是个没见过美元的人。
再下面还是一个简短的评语,标准的庞中华体:“我也×!”这个估计也没见过美元。再往下看可不得了,密密麻麻地成了一片,各种字体,各种×法,各种各样的频次和力度,说明二十一世纪从来不曾走远,只在绅士们两腿之间。
我掏出笔,琢磨着也在上面写点什么,就这么被挡在二十一世纪的门外,我实在是有点气不过。酝酿了半天,忽然想起表哥钱包里那张著名的美元,一下子诗兴大发起来:“×你们表哥的哲学!”写完后上下对比,觉得还是我的题词最符合二十一世纪的精神,这些家伙太老土了,只知道问候别人的母亲,明显是现代派的,咱们可是后现代,嘿嘿。
他回来时已经恢复正常,只是神情有点落寞。我说陪他吃饭,他摇头;说送他回家,他还是摇头。站在金光闪闪的世纪墙下,他像是连走路的力气都没有了,对我说:“你走吧,我没事,谢谢你过来陪我……”
走出公园大门,我又回头看了一眼,这时太阳已经很高了,整个城市里流光溢彩,生机无限,远处的广告牌闪闪发亮,近处的雕像栩栩如生,他坐在那里,坐在一切意义中间,枯槁而僵硬,就像一个孤单的、没有任何意义的偏旁。
伟大的偏旁世纪。当三滴水流成河,绞丝旁织成被,单立人和双立人们,welcome to天堂……
神秘客倾城一赌,流浪汉坐拥千万
《发达报》独家消息六个月前,他是个一文不名的流浪汉,衣不蔽体,食不果腹,靠纸板箱御寒,以公园长椅为家;六个月后,他身家千万,住的是五星级酒店的高级套房,吃的是燕窝鱼翅,喝的是轩尼诗XO,坐的是专职司机驾驶的奔驰轿车。这个比传奇更像传奇的故事就发生在我们身边,起因仅仅是一个小小的赌。
在香格里拉酒店二十六层的餐厅里,记者有幸见到了这位传奇的主人公。除了手上略显粗糙的皮肤还能显示出一点他过去的生活,出现在记者面前的已经是一个彻头彻尾的富人。根据主人公自己介绍,他身上的一套西装价值两万八千元,一条领带一千六百元,连手里的烟斗都是极品,“登喜路牌的百年石楠根烟斗,”他边抽边说,“中国的烟丝质量不行,水分大,也不香,我现在只抽古巴的。”
谈起那天的经历,主人公十分坦诚:“我那时就是一个乞丐,白天要饭,晚上睡在世纪墙公园的长椅上。”他记得很清楚,那天是去年的十二月二十七日,他捡了几个纸板箱,在公园里到处寻找可以挡风的角落,“零下四度,我还发着低烧,真害怕就这么冻死了。”
在公园中心的树丛下,他遇见了那个被他称作“救命恩人”的神秘客。根据他的描述,这位男士极瘦,中等身材,相貌五官并无特别之处。“他站在那儿看了我很久,我问他能不能给我几块钱,他什么也不说,就那么看着我。”
记者走访过几位附近的居民,他们都对公园里的寄居者表示反感,“他们随地大小便,见人就伸手要钱,”一位钱姓市民说,“市政府早该管管了。”一位晨练的男士也表示,他从来不敢让自己的孩子单独走进公园,“乞丐太多了,谁知道他们能干出什么来。”
我们的主人公这样描述当时的心情:“我觉得他肯定有毛病,不给钱就不给呗,老盯着我看是什么意思?”他走回树丛,把纸箱撕开铺在地上,身体蜷缩着躲进一件破旧的军大衣里。这时神秘客向他走了过来。
“那天他一共说了不到十句话,”主人公回忆着说,“第一句就问我为什么不回家。我有点生气,说我哪来的家啊,这就是我的家!他好像是笑了笑,不知道从哪里掏出一张纸,说我们打个赌吧,你这个没家的家伙,赌什么都可以,你赢了这个就是你的。”
“你说他是不是有毛病?”主人公问道,根本不需要记者回答,“我当时可真把他当成神经病了。我反正没什么可输的,打赌就打赌,说不定还能赢他点钱呢,就问他:你猜我身上有多少钱?他看了看我,说你一块钱都没有。我说这个不算,再来,你说今天会不会下雪?他笑了起来,说这个你赢不了我,我看过天气预报了,今天是个好日子。那天正好有个乐队在公园里唱歌,我就对他说:看见中间那个胖子了没有?你说他会不会摔一跤?他说不会。我说你老赢我,还赌什么赌?不赌了,你给我一块钱吧。他笑着鼓励我,说赌吧,赌他会摔跤,这次我保证让你赢。说完就走过去跟那个弹吉他的胖子说话。回来时跟个小孩似的,还跟我拉勾,说那咱们就赌这个,他摔倒了我就把这张纸给你,你输了——他又看了看我,说你输了就把你的纸箱给我。我说不干,你得给我十块钱。他说好,我输了就给你十块钱,再加这张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