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第3/3页)

我执业十四年,先后带过七个助理。律师跟助理的关系很奇怪,说是老板和雇员,实质又像是师徒。每个律师都是工匠,靠手艺和人脉吃饭,忙不过来就要带个徒弟。徒弟早晚要自立门户,一独立就成了同行冤家。这事颇有玄机,必须时时戒备,关键处总要留一手,尤其是客户资源,必须严防死守,万一被徒弟拉走,那就太丢人了。我独立前也跟过一个律师,叫秦立夫,那时他每个月只给我三百元,吃饭都得扎着脖子。干了两年,独立了,第一个案子还是他给的。现在十几年过去了,我成了大律师,秦立夫却早已不知去向。这行里我佩服的人不多,他算一个,我的一切招法全是他教的。他出事前手眼通天,每次接案子,都让当事人先打几十万,再把立案庭、业务庭的庭长全约出来,一起商量怎么操作。2002年纪委清查,把中院翻了个底朝天,他是重要人物之一,只关了几个小时,出来后大量提款,说来真是有本事,一天之内就提了三千六百多万,拿这钱打通了上下关节,然后人就没影了,据说是去了美国。

跟周卫东聊了一会儿,我十分满意。小伙子是中国政法大学的硕士,考研前在成都做过销售,工作有经验,专业也扎实,口才更是了得,说了半个小时,满屋子天花乱坠。我问他:“做一个律师助理,最重要的是什么?”他侃侃道来:“第一,忠诚;第二,踏实;第三,细心——注意一切细节,尽量不出纰漏;第四,多做事,少开口;第五……”我说行了,你对薪水有什么要求?他看看我:“没要求,给多少就拿多少,重要的是学到东西。”我笑笑,说你下周一来报到吧,我也不亏待你,试用期两千五,转正后三千,干得好还有奖金。他一躬到地:“谢谢师父!”我笑笑,想这小子真不错,精明干练,应对得体,比上一个强多了。刘亚男之前是个叫王刚的家伙,也是个硕士,专业没得挑,可就是一根筋,上班刚三个月就吵着要社会保险,我是多年媳妇熬成的婆婆,没那么好说话,立刻翻脸,说你看看所里这么多助理,谁有保险?要买你自己买!他梗着脖子强辩,说咱们都是律师,连自己的权益都不能维护,还怎么……我大怒,心想什么他妈维护权益,律师干的就是缺德买卖,专门钻法律空子侵害别人权益的!立马让他卷铺盖走人,他还口口声声说要告我。

午饭前到楼下走了走,正好碰上潘志明前妻,她说谢谢你上次送我,一起吃中午饭吧,正好有事找你。我一下想起了这女人的种种传闻,再看看前玲珑后浮凸的身体,心头一阵麻痒。到旁边的西餐厅叫了两份牛排,她问我:“小案子你接不接?”我说要看多么小,几万块的就算了吧,操不起那个心。她说大概四五十万,我说那没问题,律师费八折优惠。她低头沉默了一会儿,忽然提高了声音:“我要告潘志明!”我一愣:“你告他干吗?”这女人气鼓鼓的,说离婚时房子分得清清楚楚,产权归老潘,三十五万补偿给她。现在老潘不给钱也不卖房,一直拖着。我连连摇头:“这事你找别人吧,同学一场,下不了那个手。”她斜我一眼:“那你给我介绍个律师!”说得蛮横无比,连叉子都甩掉了。我弯腰去捡,顺便扫了一眼,这女人也三十好几了,居然还穿这么窄的裙子。她大概没察觉到我在偷窥,悠悠然跷起了二郎腿,裙下肉色雪白,春光隐隐,令人毛发倒竖。我捡了叉子起身,心中贼念横生。她挺挺胸,两坨肉鼓鼓乱颤,说我只认识你一个律师,你帮帮我嘛,语声温柔至极。我心惊肉跳,狠狠地咽了口唾沫,想以老潘的脾气,将来肯定指望不上,他妈的,帮就帮!

接下来就是细节了,我说这事比较麻烦,我不能出面,也不能找我们所的,给你介绍个年轻律师吧。她妩媚一笑:“听你的!”说得胸前波涛大作,我心痒难耐,这时刘亚男提着两个煲仔从窗外走过,细腰扭啊扭的,样子极其得意。我喝了口水,忽然脑袋里灵光一闪,立时有了主意。刘亚男也看见我了,指指手里的煲仔,幽怨地嘟起了嘴。我笑着挥手,心里邪恶地想:小丫头片子,敢跟我抖机灵,咱们走着瞧!顾菲吃了两口牛排,忽然抛来一个媚眼,我心中大乐,正想调笑两句,手机突然响了。

曾晓明问我:“说话方不方便?”

我说正跟客户吃饭,你找我什么事?

“那不多说了,”他压低了声音,“下午三点,你到江边等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