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品2号 婚礼偷心指南(第11/14页)
“哇!西贝老师!”新郎看到我疾步走来。
“你好你好。好久不见啊。”
“多亏西贝老师,我才能有今天的幸福啊!”
我看着他身上绑着的蹦极绳索:“不敢当,主要还是你天赋异禀啊。”
不知道从黑暗餐厅到决定蹦极结婚,那个姑娘受了多少罪。我只能想这一对果然是天作之合。拍完合影后,我问安东。
“什么重大线索?”
“科学线索。”
“啥玩意儿?”
安东掏出一叠文件:“我仔细想过了,按我们那种大海捞针的方法,指望从陌生人的婚礼上再次巧遇,这概率大概是0.12。”
“哇,没看出来你也懂统计学。”
“谢谢,这是我从你那里得到的灵感。你之前不是跟我提到过心理统计吗?我后来仔细琢磨了一下这玩意儿,然后去认真研究了参加婚礼的人群的样本。”
“有什么发现?”
“虽然一个婚礼上大部分的人都是不认识的,但这期间的人际关系强度还是比陌生人要高相当多了。所以,我们从一个婚礼上其他宾客的婚礼找到她的概率,要比随机参加一个婚礼找到她的概率高大概6.2倍。”
“高这么多?”
“我仔细调研了那场婚礼的所有宾客资料,筛选出了接下来会结婚的人群,发现只有大概十五个人。”
“哇!”
“所以接下来,只要这十五个人结婚,每场我都去的话,找到她的概率应该会高不少。而这个月,就有三场。”
“那么这场婚礼……”
“是第一场。”
我赶紧紧张地四处张望起来,然后才想起来我根本就不知道这位姑娘长什么样。
这个问题我问过安东不下几百次。那姑娘到底长成什么样,能让他就此退出24小时爱情俱乐部,他每次的回答都不尽相同。“皮肤白。”“胸部形状绝了。”“她的睫毛,我从没见过那么长的睫毛。”“手啊!你要是摸过那双手,你也得完蛋。”“说不上来,跟她在一起,有巨大的眩晕感。”
只有最后这点让我感觉靠近了一点关键:“眩晕感?这不都还是营造出来的吗?”
“不不不,就算做得再逼真,真的女人和塑料假人怎么能一样呢?你吃过素斋吧?”
我点点头。
“你能管那个叫肉?!”
对,这也是我从他那里学到的台词。
宾客开始如潮水般挤上这个悬崖,这个对这两人来说世界上目前最为重要的一刻很快会到来,我们这些旁观者将会成为这一刻的目击证人,合谋者,路人甲。但对我来说,我和安东这样的爱情行为艺术家才是电影真正的主角,婚礼不过是一场场背景板,那些新人是不是同一对演员来演又有什么区别。真正的观众不会记住他们。
但谁又才是真正的观众呢?
大朵大朵的花瓣铺满露天地毯,迎宾通道和舞台选用的是不同的鲜花,请柬、灯光、桌布、桌卡、菜单、喜糖、伴娘裙、背投、上升舞台、现场乐队、蛋糕、香槟、蜡烛……天知道一场婚礼究竟要怎样高昂的精神造价。对我们来说这无异于一场场旷日持久的浪费,巨大而荒诞。
我们又是谁?
年轻,骄傲,拥有良好的教养,经济独立,人格自由,终日生活在幻想中,享受现代文明并在坐而论道时理性地与其保持距离,热爱美并以此为借口脱离道德层面的审判,虚荣但不伪装并以为这样就可以逃避由此产生的负面评价。刚刚走进来的这个挽着老公胳膊喷着祖马龙橘子香的女人,那边那个已经坐下假装心不在焉刷着手机新闻的小伙子。
我闭上眼睛。
角落里戴耳机听着The National还在心里复习高三物理的年轻女孩,今天她是叛逆小魔鬼;擦肩而过急匆匆寻找厕所背着登山包的中年男人,今天他是刚刚从非洲旅行回来奔赴爱情现场的旅行家;那两位各自游离肉体之外的情侣,他们今天给自己的定位又是什么呢?至少有一点是相同的,被对方束缚住的渴望灵魂伴侣的鬼精灵。
多么缺乏灵魂而需要爱的人们啊。
“哇,看那边那个,不错。”
我顺着安东的目光看去:“是挺好的。”
“不试试?”
“算了吧。”
“哟,你还学会害羞了?”
我不置可否地笑笑。
“肤白,胸大,手漂亮,好像也是你的菜啊。”我反击道。
“少来了。”
然后我们继续安静地坐着,直到半小时后看着那姑娘和那桌对面的男人开始眉目传情。那男人剪着扎眼的短发,脖子上挂着一个巨大的Bose耳机,俨然就是另一个曾经的我。我在心里默默祝福他。
安东拧开桌上标配的雪碧,为我和他自己倒满:“还记得倩倩吗?”
“那个文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