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从自己做的局中死里逃生 (第12/17页)
“古老弟,你肯不肯到我康家来当掌柜,我将财神股分给你两成。”康素园真下了血本了,康家的二成财神股到手,那真的是财神显灵,古平原要是用心替他经营,把这一大爿买卖盘活,自己别说一辈子,就是三生三世也享用不尽。但是古平原没有接受,反倒是把那本小册子拱手奉上,讲明毫无需索。
康素园真是想都没想过天下还有这样的生意人,能用性命来急人所急,事后又不求回报,康家欠了人家这么大的人情,不报答怎么行?于是他与古平原约定,今后凡是康家的买卖,只要走山西一线,都与泰裕丰做个往来。这件事在康家惠而不费,但对票号的好处可大了,是不花本钱却能常年流水的进项。
古平原听得明白,知道康家此举完全是出于对自己的信重,也就接受了康素园的一番好意。
“付给大哥的这一笔,是捻子的现银,我说拿就能拿出来。可是僧王欠我的大笔银钱,要到山西藩库去讨,我一个生意人见了人家要磕头喊大人,这笔账如何讨法?”古平原说。
“我不过是个六品武官,藩司是三品文官,我也不能强去要债。”
“可是大哥你是僧王帐下的武官,别说藩司,就是总督也不敢得罪僧王。”古平原顿了顿又说,“大哥,你的巴图鲁马褂是不是随身带着呢?”
邓铁翼真是随身带着这样东西,折一折不过方寸大小,展开来黄灿灿放在桌上。
古平原俯身向前,左手按着那叠银票,右手按着御赐的黄马褂,脸上的神情忽然变得十分凝重。
“大哥,实不相瞒,我这次来陕西其实不是为了做生意。”
“那你是来做什么?”邓铁翼觉得这位老弟今天说的话都透着玄机,自己不甚明白。
“我就是来找这两样东西。”古平原两眼定定地看着欠条和黄马褂,“如今不负我一番苦心,总算是找到了。”
他在想昨日严仙儿的一句话。他昨天特意去严仙儿的测字摊,送上五十两银子作为酬谢。严仙儿一笑收下,要送他一个字,古平原想了想,自己前番写了一个“移”,真是奇验无比,此番化险为夷,干脆再写个“夷”字。
“还是求财?”
“不,我近日可能要与人有一番争斗,想问问休咎。”
严仙儿眉头一皱,“恕我直言,只怕事情不妙!”
“为何?”
“这‘夷’字是‘一弓两箭,直射一人’,须防暗箭伤人!”
暗箭伤人?那就是要防小人,古平原在心里加了小心,但是眼前这个邓大哥如果信不过,天下也就没有能信得过的人了。自己这一趟回山西,邓大哥要帮着搭台唱戏,是缺不了的主角。想到这儿古平原不再犹豫,听到雅座外面伙计正在招呼别家客人,他把裤腿一拉,露出脚腕上一个火烙的印记。
“大哥,你来看!”
邓铁翼认得,“兄弟,你是流犯?”
“是私逃入关的流犯!”古平原纠正他,看到邓铁翼怔怔地望着自己,他苦笑一声,“我讲个故事给大哥下酒。”
楼下大街上人来人往,车水马龙,没有人注意到这同盛祥饭庄里正有人在讲述一个往昔的故事。古平原从自己赴京赶考一直讲到落入王天贵的陷阱,再说到不久前金虎之死,“往后我就来了西安,其余的事情大哥也知道了。”
邓铁翼听得七窍生烟,左右看了看,托起一个酒坛子从二楼丢了下去,砸在当街哗啦粉碎把过往行人都吓了一大跳。
“老子去宰了这个王天贵,给兄弟你出气。”
“大哥少安勿躁,听我说下去。”古平原倒是心平气和,“他家财万贯,身上还捐着七品官衔,杀他就是戮官,这万万不可。再说国有国法,如果不能让这样的恶人明正典刑,那么接下来还会有孙天贵,李天贵……岂能警示世人。”
“那……”邓铁翼疑惑地看着古平原。
“局,我已经布好了!”
有了这些欠条,邓铁翼穿上黄马褂就可以大摇大摆地去藩司衙门讨债,藩司衙门的银子也有不少存在泰裕丰,那么顺理成章就可以调阅票号的账册。当初王天贵经手油芦沟村的赈灾款项不是一笔小数目,在账上一定能查出痕迹。
“我再加上一个经验老到与王天贵有杀父之仇的大朝奉,一起帮着大哥查这笔账,只要查出来他有侵吞公款、假公肥私、害人性命之事,大哥你立时就可以知会臬司衙门办案。你是僧王军中战将,又穿着御赐黄马褂,不愁扳不倒王天贵!”
邓铁翼是个军人,要杀人就直来直去,哪里想得到还有这么多弯弯绕的套路,此时已是听呆了。“兄弟,你可真行,敢情你早就想好了这一大套是不是?”
古平原笑而不语,欠条是他必得之物,邓铁翼也是他要找之人,只是那件黄马褂真是意外之喜,原本还担心邓铁翼官卑职小,如今连巡抚见了他都要起身相迎,山西一省的官场直可畅通无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