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从自己做的局中死里逃生 (第9/17页)

亲王统兵得胜归来,满城文武都要郊迎。陕甘总督魏大人将王爷请到自己府中,大开筵席庆功,席间大大小小的官员各自过来敬酒,这样的场合谁不要凑趣?一轮酒敬下来,这场互有输赢的仗就成了僧格林沁神威赫赫,捻子闻风而逃,僧王本来一直绷着脸,此时也泛出一丝笑容。

“地方上也费了不少心了,军粮军饷筹得都还可以,本王自当奏报朝廷为诸位请功。”

军功最易获得封赏,只要僧王的笔轻轻一动,保案上有谁的名字,升官是指日可待。文武官员听了都乐不可支,加上酒饮得多了,渐渐就带出些丑态来。僧王看在眼里有三分不喜,忽然重重咳了一声。

“这一次出兵,有功有过,功要朝廷来赏,过嘛,此刻就要行军法来罚!”

他说话的声音极大,一下子把人们都震住了,酒是醒了十分,接着便是交头接耳,不知僧王要罚谁,说到行军法,难不成还要当场砍脑袋。

“古平原。”僧王不紧不慢地开了口,“这一次你随军办粮,没有让我的兵饿肚子,你很有本事啊。”

古平原在这样的场合里没有座位,但僧王命人特意让他进了总督府,他起初还不明其意,这时才知不妙,但还是恭恭敬敬走出人群,来到地当中跪倒说道:“草民岂敢贪天之功,这都是因为朝廷爱民如子,王爷带兵有方,故此天地祥和,百事顺成。”

“是嘛,你说得可真好,照你这么说,捻匪也没有饿肚子,也是因为他们爱民如子带兵有方,故此天地护佑啰?”

僧王的话把在场官员都惊住了,齐齐注目跪在大厅中的古平原。古平原心里一凉,真是怕什么来什么,僧王怎么会知道捻子买粮的事儿呢。古平原想了想不能承认这助逆之罪,于是硬着头皮说了声,“王爷只怕是误听人言吧?”

“哼,就知道你不认!”僧王一拍手,铁哈齐走过来,手里老鹰抓小鸡似地拎着一个人,往古平原身前一甩。

杨四!就见他吓得直哆嗦,苦着脸道:“古掌柜,这事儿在黄土坡上就露馅了。”

“我说捻子铤而走险抢了几次探马,然后就没动静了,原来是你在暗中给他们供粮食。”僧格林沁之所以没阻止,正是要用驮马队来牵制住捻子的动向,让他们不能远离粮食供给,如此说来,其实各方都有一把小算盘。如今仗打完了,古平原的账也该算算了。

僧王眼里射出两道凶光牢牢盯住古平原,微微向前俯身,用一种嘲笑的口吻道:“你的生意经倒真是巧妙,可惜被本王拆穿了。助逆是重罪,律无免死一说,休怪本王心狠。至于你此番的功劳嘛……”僧王牵动嘴角笑了笑,笑容却甚是怕人,“我会让人给你烧纸的!”

“来人,推出去,就在这厅下草坪上斩了!”

“王爷,草民冤枉,草民有话要说……”古平原一面被推搡着往外走,一面回身大叫。

“有话到阴曹地府向阎罗说吧!”僧格林沁嘴角起了一丝轻蔑的笑容。

铁哈齐早看古平原不顺眼了,哈哈一笑大踏步过去,鬼头刀一举就要下手。这些官儿哪见过如此凶蛮杀人,吓得噤若寒蝉。只有廖学政怜惜古平原是个人才,又解了西安城的一难,壮了壮胆气站起身,“王爷,卑职有话要说。”

“哦!”毕竟是官居二品的学政,僧王也不能太过轻视,“廖大人有何话说?难不成是为这叛逆求情?”

“卑职岂敢。但是西安自建城以来,处斩过不知多少罪犯,都是在午时行刑,以免有伤天和。王爷得胜归来正是一帆风顺之时,还望顺应天道,延时行刑。”

僧格林沁考虑了一下,“好罢。让他多活一个时辰也不妨。”他却不是因为什么天道,而是知道这种待死的恐惧最是折磨人。廖学政轻吁了口气,坐回座中,心想,我这也算是仁至义尽了,这一个时辰内若无奇迹发生,那古平原就认命吧。

僧王大马金刀端坐饮酒,总督、巡抚等都在一旁陪饮,这时候座中大大小小几十名官儿几近鸦雀无声。大家都在用眼偷偷看着庭中被绑的古平原,想到一个时辰之后院中就要行刑砍头血溅当场,有不少官儿哪里还吃喝得下,要不是僧王在座,铁哈齐拎刀站在厅下,他们就要悄悄溜走了。

这时在城门口,一对主仆正在上了马车准备离开,四喜问:“小姐,你不打算留下来把这出戏看完?”

苏紫轩默然地摇了摇头,她这次来西安,最想办的事情毁在古平原手里,眼下他要死了,苏紫轩心里没有一丝高兴的感觉。

“走吧,留下来……我怕我会忍不住去救他。”

眼看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半个时辰不到就是午时了。铁哈齐性子急躁,绕着古平原走来走去,不时仰头看太阳。他手持大刀在古平原头上比一比,又在他两耳边虚劈几下,刀挂风声呼呼作响,铁哈齐面如得意之色,“你这汉狗,敢戏耍王爷,待会儿你可别指望我一刀就砍下你的头。”古平原闭目不答,全当没有听见。铁哈齐凑近他的耳边,恶狠狠道,“我会用刀斩断你的颈骨,至少让你再活上一个对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