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忍要忍到极致,退要退到彻底 (第13/17页)

“你说谁是无赖,谁是浑人?”混混过的是刀口上舔血的日子,最讲讨个口彩。陈赖子昨儿拿了王天贵给的赏钱,原打算今天去赌场,没想到一出门就被素不相识的人骂,心中晦气,立时面露凶色走了过来。两旁人知道他出手就打人,拔刀就见血,谁也不敢拦着劝着,“呼啦”往两旁一闪。

陈赖子横晃着走到近前,随随便便拿手一点:“你是哪儿钻出来的王八蛋,也敢骂老子。”

那公子这才将身子转过来,冷冷地看了陈赖子一眼。陈赖子顿时呆了,他这一辈子也没见过这么好看的男人。别说他,就连常玉儿含愤带悲中看了也是一愣,这位公子简直像画上走下来的人物,俊雅得仿佛不食人间烟火,如果说古平原是器宇轩昂的斯文中人,那这公子就是翩翩浊世的瑶林琼树。

就在陈赖子和众人都发怔之时,那公子却又开了口,这一次是对那书僮说的。

“还不快点打发了他,没得看着叫人恶心。”

“是。”那僮儿答应一声,往前走了两步来到陈赖子的身前,似笑非笑地看着他。

“干什么?谁的裤腰带没扎紧把你露出来了,滚一边去。”陈赖子抬手就想给他一个漏风巴掌。那僮儿却不慌不忙,慢条斯理往下瞟了一眼,嘴里说道:“你要是敢打下来,我才佩服你呢。”

陈赖子一愣,眼光顺着他的目光往下一瞧,眼珠子差点凸了出来。就见那僮儿不知什么时候拔出一柄闪着寒光的利匕,正搁在自己裆下。

“你、你……”陈赖子吓得心胆俱裂,直想下跪讨饶。可是见自己的手下都在,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若是露了怯,今后还怎么在街面上混?

正一犹豫间,他忽然觉得大腿根一凉。陈赖子还以为自己做了太监,一声惨叫,忙不迭地低头,也不知那僮儿拿的是什么吹毛利刃的宝家伙,只轻轻一划就让自己的棉裤裆从里到外豁开了一个大口子,却皮肉未伤。人家可是斜眼望天看都没看一眼,敢情全是在手上找准。

这时候满大街一片哗然。人们有叫的有笑的,大姑娘小媳妇早就羞得闭眼扭头,一群孩童却拍手大乐。陈赖子脸色苍白,连后怕带羞臊,两手捂着裤裆,三窜两蹦钻进了花月楼,只留下一连串的咒骂与威胁。

那公子恍若未闻,唤过僮儿转身便要走。常玉儿虽在心乱如麻之时,自幼的家教却不乏礼数,赶忙叫了一声。

“公子。”

那公子看了看她,常玉儿这才发觉此人双瞳点漆,清澈鉴人。“好漂亮的眼睛。”常玉儿心想。

“公子素不相识出手相救,小女子常玉儿多谢了。”常玉儿深施一礼。

“那倒没什么,能救便救,有时候救不了,也没办法。”公子一哂。

常玉儿听得一怔,心想此人说话好怪,怎么好似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味道,但人家救了自己,自己不能不问姓名。

那公子倒不隐瞒:“我叫苏紫轩,住在南门八仙客栈,这帮泼皮无赖要是为了方才的事找你麻烦,你就让他们到那儿去找我好了。”

常玉儿听了无话,又深深一福,起身时苏公子已带着僮儿走了。

常玉儿受了这一番刺激,倒比方才刚出泰裕丰时清醒了许多,想起重病在家的刘黑塔,心里便又是一沉。她加快脚步赶往家里,谁知刚到常家大院的门口,迎面碰上从门里急匆匆出来的李嫂。

“李嫂,怎么了?”常玉儿见她一脸惶急之色,心一下揪了起来。

“黑塔呀,黑塔不见了!”李嫂简直要哭出来。

“怎么会不见了?他不是一直发热昏睡着么?”常玉儿头一晕,差点栽倒在地。她情急地抓住李嫂的手,父亲蹲了大狱,哥哥就是家里的主心骨,他可不能再有什么事。

“本来是躺在床上,可方才那泰裕丰票号来人,说是这大院已归王家所有,让我们赶紧搬出去。我应付了一阵好不容易把他们都打发走,等回头一看,黑塔他、他就不知去向了。”李嫂一跺脚。

“家里这么大,你都找过了吗,会不会是去了别间屋?”

“后面那几个套院不是封着的嘛,前面那几间屋我都一间间找过了,连厨房都找了。”

常玉儿不等李嫂说完就匆匆进了门,从门厅开始,几间卧房、老爹算账用的书房、厨房、马房,连自己的闺房都找了个遍,就是不见刘黑塔的人影。常玉儿腿一软坐在闺床之上,心里慌得如同打鼓。她抬眼望着李嫂,迷茫地问:“我大哥到底去哪儿了?”

刘黑塔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在什么地方。自从挨了歪帽的快拳重脚,呕了几口血,憋了一肚子的冲天火气回到家,他就从廊下翻出一坛老酒,拍碎泥封“咕嘟嘟”一口气喝了半坛,常玉儿和李嫂两个人合力都劝阻不了,只得随他去。要知道五脏六腑受了内伤最忌饮酒,更何况他心火旺盛,两相一交逼,正如医家所言是“干柴逢烈火”,那酒就是催命的猛油,这还了得,睡到半夜已然发作,天光未明,额头已经烫得如同一个火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