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利益是刃,信誉是鞘 (第15/19页)

想到古平原如今的处境以及祝大朝奉那张难看的脸,金虎噎了一下,瞪大眼睛不知该怎么答了。

苏紫轩一看就断定,这小伙计必定有所隐瞒,也不再问他,直接抬脚进了当铺。苏紫轩一进来自然是众人目光焦点,她毫不在意地扫视全场,当铺里果然只有三个朝奉,余者皆是伙计,看不到那一晚在无边寺见过的年轻朝奉。苏紫轩回过头看了看跟进来的金虎一脸紧张的样子,略一沉吟,将手上一直把玩的那把扇子往柜上一递,笑吟吟说了声:“当!”

丁二朝奉接过来,打开一看,身子立时就唬得一矮。抬头看向苏紫轩,见她一脸若无其事的样子,就知道麻烦不小,急忙走到祝晟身边,将扇子展给他看。

祝晟也是大大地一皱眉,看看扇子又看看苏紫轩,看看苏紫轩又看看扇子,最后走过来将扇子轻轻往回一推。

“这位老客,对不住,这扇子我们不当。”

苏紫轩故作惊讶道:“为何不当?是当物不值钱?还是太值钱了你们这当铺当不起?”

话里有刺!祝晟心想这几天怎么这么不顺,让古平原弄得当铺灰头土脸倒也罢了,眼下又来了个弱冠少年明讥暗讽。这不是流年不利嘛,莫非是“破五”那天拜财神,有人心意不诚得罪了神灵?

朝奉的脸虽然酸,也分对谁。苏紫轩一看就是非富则贵,大有来头,做生意的岂敢平白得罪。祝晟堆出笑容,摇了摇头:“这扇子谁敢说不好,只是当不得。”

“为何呢?”苏紫轩不解地问。

祝晟心里气大了,心想你是扇子的主人你不知道?这扇上的诗是本朝高宗乾隆皇帝御笔亲题,下面还衿着“长春居士”的小印。这玩意儿谁敢当!当了就是轻慢亵渎本朝列祖列宗,那是抄家流放的罪名。他又转念一想,像这样的御扇,不在宫里便是钦赐功臣勋贵,而且必定记档,赐给谁了都是有档可查,如果失于保管流落出去,被赐之臣也有罪,所以没有不善加看管的。若是臣下犯了抄家之罪,那么所有赐物都要缴回宫里,一样不许流落民间。

莫非是从宫中盗出?祝晟想着自己摇了摇头,宫里宝贝多去了,且瓷器玉器金银珠宝都没记号,傻子才偷这把扇子。那就是王公贝勒家的公子哥不懂事,拿家里御赐的东西出来当,但这种事京城和津门常见,说什么也不会跑到山西来当。更何况苏紫轩气度高雅,半点纨绔的样子也看不出来。

祝晟猜不透苏紫轩的来历,又想着赶紧了结此事,只得泛泛道:“拒当总有道理在里面。有时候不方便说,还望公子海涵。不如去别家看看,像是对面祥云当,听说常肯当些稀奇古怪的东西。”

他想把祸水往外推,谁知苏紫轩不为所动,微微一笑道:“你不肯当,我也不勉强。只是你说了不算,让你们那个当腰刀的疯子朝奉来与我说。”苏紫轩的眼睛真毒,只这一会儿工夫,就看出眼前这三个朝奉里大朝奉老谋深算、二朝奉谨小慎微、三朝奉平庸自守,都不是“疯子”。

祝晟听她指名要见古平原,当时就是一怔,心下大起警惕,难不成这又是王天贵做的什么套子?又或者是胡朝奉的新花样?想着他沉了脸,口气生硬地说:“本店没有这个人!”

“没有?”苏紫轩也不急,拿着扇子摇了摇,她自然知道手里这把扇子的分量和朝奉不敢收当的原因:“那咱们就耗着,或许一会儿这个‘没有’的人突然就有了呢。你说是不是,四喜。”

四喜在一旁也是嘻嘻一笑。她跟着苏紫轩扮书僮已有几个月了,此时学得惟妙惟肖,再也不必担心有人认出自己是个“雌儿”。

“公子,这店里实在太穷,连个座椅都没有,我去那边酒楼叫桌酒菜,让他们连桌子一起送到这儿,您边吃边等好不好?”

“好,怎么不好?”苏紫轩瞟了一眼祝朝奉。

祝晟为之气结,怕的就是她不走,没想到还真赖上了,居然还要搬桌子吃酒席,再要传出去岂不更是笑话,自己这店今年就甭想正经做买卖了。

“金虎。”祝晟一时想不出善策,又怕事涉王天贵中了圈套所以不敢报官,只得从权道:“去把四朝奉叫出来。”

金虎巴不得有这一声,他转到后面打开大库的门,古平原正在席地而坐,聚精会神地读着一本宋人沈括所著的《梦溪笔谈》。金虎一进来就说:“恭喜四朝奉,大朝奉让我放你出去。”

古平原这半月虽然不出门,但有金虎通风报讯,所以街面上的消息并不隔膜,知道祝晟此番这一气非同小可,怎么会这么快就把自己放出去呢?

等到金虎讲了缘由,古平原也弄不清那一主一仆为何定要寻自己说话。在库里憋了半个月,乍一出来吸一口气伸了伸腰,就觉得全身舒畅无比。但他随即想到常四老爹还被关在大牢里,一晃已经快两个月了,肯定更是难受,脸上的笑容不由得敛了几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