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大局要越做越大,细节要越算越细 (第3/25页)
常四老爹进了屋,先细看李嫂的伤情,拿来家中常备的金创药给她敷上,又要常玉儿扶着李嫂在屋中走了两圈,直到头不晕了,才让她躺在床上休息。
常玉儿把李嫂安顿好了,走到爹身边。女儿家受了委屈,本想埋怨一声:“怎么拖到这时候才回来?”但一抬眼看见常四老爹一身的尘土,满脸倦容,话到嘴边就改了口:“爹,你先坐坐,我去泡茶。”
“不忙,不忙。”常四老爹的眼神很复杂,方才闺女进去,没听到他说手中无钱那句话,看样子还盼着自己大赚一笔回来销债,这话真是不知如何开口才好。
正想着,一班雇来的伙计也进了屋,为首的行了个礼:“常老板,东西我们都卸到了后院。”
“好,好,辛苦你们了。”常四老爹点头笑笑,见伙计们都不动,自己愣了一下,这才想起来,“看我,家里事情太多,一时昏了头了,脚钱还没付给你们呢。”说着把钱袋拿了出来。
“按说好的给你加一成的脚钱,只是我现在没有吊钱,干脆付给你们银锞,自己去找零均分吧,好不好?”
怎么不好?现在的市面银贵钱贱,别人都是想方设法给铜钱,只有常四老爹不计较这些。
脚夫伙计们领了银子欢天喜地地走了,常玉儿从后堂走出来,把沏好的茶给爹端来。
常四老爹无心品茶,看着女儿默不作声。常玉儿感到奇怪,开口问道:“爹,怎么了?是不是生意上出了什么事?”
常四老爹不答,仰着脸向四周看看,指着院里一处石头凿成的盆景道:“玉儿你还记不记得,你五岁那年,在院子里和爹蒙着眼睛捉迷藏,一不留神磕在了花盆的角上。磕破了皮,还流了血,你吓得大哭起来,怕破了相将来不好看。”
常玉儿抿嘴一笑:“女儿当然记得,爹把我抱起来,越哄我哭得越厉害。后来爹说要是真的留了疤,就把自己的皮割一块下来给女儿补上。”
常四老爹呵呵笑道:“你那时候小,听爹这么一说就不哭了。”
“那时候我淘气得很。”
“也难怪你,你从小没了娘,跟着爹,爹也不会教你女红,又不放心把你一个人留在家里,带着你成天在骡马背上做生意,连骑马都学会了。好在这几年有李嫂来帮忙,爹也很放心家里的事。”
常玉儿越发诧异,爹千里迢迢赶回来,一坐下尽说些无关紧要的事。不过她很孝顺,不愿打断爹的话,只是脸上明显带出了疑惑的神情。
常四老爹问道:“小李和小吴呢?”
他问的这两个人是盐场的伙计。大的盐场要雇管事、把头、账房以及十多个伙计,常四老爹盐场不大,他自己就身兼多职,再加上干儿子在盐场帮忙,只另外雇了两个人。
这一次轮到常玉儿沉默了,常四老爹追问道:“怎么?难道盐场出事了?”
“那倒没有,只是外面传得很凶,说爹爹的盐场办不下去了。小李向我辞了工,小吴前儿也说家中有事,要回去照料,大概也不会回来了。盐场现在关门停工了。”常玉儿看着爹,眼里是生怕他着急的神色。
出乎常玉儿意料,常四老爹只是叹了口气,也没说什么。站起来背着手走了两圈,又坐回到座位上,点着水烟袋,呼噜噜地抽起来。
常玉儿因为从小没有娘的宠爱,所以性子里带了几分坚忍刚强。又因为怜爹无人照顾,所以尽管有不少人喜爱她的美貌,托人上门提亲,都被她拒绝了。直到今年已经过了十九奔二十,还是待字闺中。女儿家到了这个年纪都有些敏感,看见爹说话吞吞吐吐,第一个想到的就是自己的亲事。
“莫非爹这一次出门顺便把自己的亲事都定了下来?”联想到方才爹说起小时候的事情,那份依依不舍的感觉更是让常玉儿不得不肯定自己的想法,剩下来的就是“那一头”是谁?常玉儿素来知道爹的脾气,他要是不想说,你磨破嘴皮也甭想要他开口蹦一个字,那就只能等了。
常玉儿在那儿胡思乱想,常四老爹心里也在打着盘算。爷俩还真想到一起去了,他想的正是女儿的亲事。
常四老爹想的是,自己原本还想求陈赖子宽限几日,容自己凑一凑钱,看刚才那个样,他是不得这处宅院不肯罢手。既是这样的话,今天夜里一家人就要无处容身了。自己年纪大了,住到哪里去都无妨,可是女儿正在花季,如何能让她吃这般苦。想来想去只有把女儿尽早嫁出去才好。唉,去年“胜记”杂货铺的老杜掌柜托人来替儿子求亲,那户人家自己是深知的,最是忠厚善良,老杜的儿子也是挺棒的小伙子。当时若不由着常玉儿的性子,将这门亲事答应下来就好了,如今只好再想别的人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