给戴维上的舞蹈课(第2/3页)

戴维和我抵达皇家舞厅时,舞会已经开始。尽管音乐很低沉,就好像是从我们脚下传来的,你仍能听到乐队的声音。

我们站在马路对面,看着刚到的人爬上混凝土台阶。天还亮着,但照明标志打亮了双开玻璃门上方的“舞”字,还有两根20世纪50年代的窗盒式灯柱在入口两侧发光。跳舞的人在他们的西装和舞裙外面裹着外套。把他们和其他行人区别开来的唯一东西,就是那银色的船型高跟鞋和擦亮抛光的系带鞋。

“这里的平均年龄多大?”戴维说,“六十?”

“差不多。”

“他们只是跳舞,是不是?”

“交谊舞。”

“他们应该在周六晚上看电视上的人跳。”

“那和自己跳不同。”

“不同?”我感觉到他有兴致地往下注视我。我没有看他。

“不同。”我说。

戴维新点起一根香烟。摇动火柴然后丢掉:“那你为什么要来这里?你不能在金斯布里奇跳舞吗?”

“如果我在金斯布里奇跳,人们会认得我。”

“你不想让他们认得你?”

“不想。我想自己一个人。”

有时人们用他们必须付出的代价来衡量快乐。付出越多,就觉得自己越快乐。那些日子,我用必须旅行的距离来衡量快乐。戴维似乎能理解。他把嘴唇撇成一丝微笑,慢慢地点了几下头。能得到他的首肯有种怪异的愉悦。

我说:“你看。你比其他人都要年轻很多。为什么你不去干点别的呢?我在最后一班回程车上和你碰头。”我已经开始感觉要对他负责。

戴维伸出双臂开始高歌:“我本身就有乐感。”嘘,我示意。人们转身张望。他摆出一张严肃的面孔,但还是带着朝气。

“我不会在你朋友面前出丑的。”他说。

“我告诉过你了,我在这里没有朋友。跳舞而已。”

戴维耸了一下肩:“随便你干吗,我就安静地坐着。”

我解释说人们会觉得很怪的——一个刚满四十岁的女人和一个快要去读剑桥的男孩在一起。

“人们怎么想有什么关系?”他说。

他的声音很轻柔,但话却很犀利,感觉就像和一个我不曾认识的你在一起。我得埋下脸来掩饰我的羞赧。

戴维把烟头扔在路上:“你觉得他们会让我进去吗?还是活力禁止入内?”他用手指刮刮浓密的头发,想让它更整洁一点。我打开手提包,递给他一把梳子。

“皇家舞厅只是个舞厅,”我说,“它不是个俱乐部什么的。基本上就是一堆老年人加我。”

“知道啦,知道啦,你都跟我说过了。我看起来怎么样?”

他向前移了一点,倾泻的灯光洒在脸上。他看起来怎么样?很好看。象牙白的皮肤。长下巴,分明的颧骨。眼睛像蓝色的灯。“你能过关。”我说。

“一起吧,奎。”让我惊讶的是,戴维拉起我的手,领我穿过马路,走上楼梯台阶。我难以相信他会这么做。我还不及他的肩膀,得加快脚步才能跟得上他。我在票亭给我们俩买了票,没有去看窗口后面的女人,然后穿过双开门,再次拉起了手。等走到门厅和舞池之间的光影交界处时,我激动地一颤,这是我在皇家舞厅从未有过的感觉。

我还不算常客,只去过那里六七次。相较于别人,有几个男人我稍微熟一点,但我没再寻找一段恋爱关系,因为我有你,哈罗德。我的爱已被占据。所以如果有男人在舞池接近我,我就做他的舞伴,但不给他我家的地址。如果他领我走上铺蓝地毯的楼梯去酒吧,我就自己掏钱买喝的。通常如果他伸出一只手想搭在我肩上,我就挺起背脊侧向另一边站。

“你有最美丽的嘴巴,”一次有个男人说,“像一朵玫瑰花蕾。”他的头发太油光水滑,看起来就像假的。“我或许无法克制亲吻你的冲动。”

“那,你为什么不更努力一点呢?”我回答道。

他给了我电话号码,以期我改变心意想一起吃饭。

从牛津毕业后,我开始跳交谊舞。我意识到自己不想成为学者,于是前往伦敦找工作。一个下午,我经过伍尔维奇区的一间舞厅,那种节奏的声音——慢,慢,快快慢,慢——让我停在了路上。那时我还没有舞鞋。没有礼服裙。但我从票亭买了票走进去,坐在没人能看到我的暗处。我待了整个下午。那时生活不易。我在酒吧里打工,勉强维持生计。但当我看到一对对舞伴跳着舞,亮片裙子,白褶衬衣,一个摇摆到右边,一个滑步到左边时,我又看到了美。就是那样开始的,我的交谊舞人生。这有点像问一个人他是怎么开始抽烟的。只因这个习惯刚好符合我的需求。

而且我不知道为什么定在周四晚上来皇家舞厅。我第一次去的时候刚好是个周四,所以就变成了常规。就像大多数顺其自然的人一样,我一直固守惯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