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蓝色过敏的男孩(第2/2页)
这问题让我慌了阵脚,但我没有退缩:“我爱着一个不爱我的男人。”
沉默了一小会儿。
“太糟了。”他拍拍我的手,轻声说。我什么也没说。“他是谁,小奎?”
“这无关紧要。”
“他知道吗?”
“老天,不知道。”
“你快乐吗?”
“是的。”我大笑,“很快乐。”
戴维盯着我看了一会儿,想看进我的脑海里,找出那个我不愿意说出名字的男人。这一次转移目光的是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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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号记忆。我们在码头下面。你儿子喝着啤酒。我们穿着外套,我戴了手套,因为我们刚从托特尼斯回来。天色已晚。我们看不到河水,但能听到船只撞击泊地的嘎吱声。这段记忆是在十月拍下的,就在戴维动身去剑桥之前。或许是夜风里腐朽的气息让我伤感。我们在一起只跳过四次舞,但有戴维在生活中,我就好像在照顾另一部分的你。
所以当他要我的课本时,我很惊讶。他提醒我说,我告诉过你一次,可以把课本借给他。我没意识到你会跟戴维提起这个想法。我好奇你还告诉过他我的什么事。同时,戴维说他去剑桥之前,可以在周末顺便过来一趟拿书。他问我要地址。我写在了车票背面。
他看都没看就把地址揣进兜里,然后说:“我觉得我对我的手套过敏。”
我哈哈大笑。这正是你会做的事情:突然间蹦出一句评论来,与之前的事情看似完全没有关系。
“你怎么会对手套过敏?它们甚至都不是羊毛的。”
“是颜色的问题。蓝色让我打喷嚏。我以前有过一条蓝色的围巾。母亲给我的。它也让我打喷嚏。就像一直在感冒一样。我不得不假装弄丢了它。”
“但那很荒谬啊,戴维。颜色不会让你打喷嚏的。”
“你是说颜色不会让你打喷嚏。人们总是假定一件事如果适用于他们,就一定适用于其他所有人。这么看待生活真是很狭隘。”
我扯下我的红色羊毛连指手套,递给他。戴维把手指拱进去,尽管这手套他戴太小了,几乎都撑不下他的指关节。他饶有兴趣地研究起自己的手来,侧过来翻过去地看,就好像他以前从没见过它们。我只能搓着掌心抵挡严寒。
“谢了,”他说,“我留着了,小奎。”
他真留着了。他留下了手套。
“你觉得我在剑桥能行吗?”他对着黑暗说话。
娱乐室里,芬缇打断写字的我,问我夜里有没有听到芭芭拉的动静。我正集中精力想写完关于戴维的三段记忆,所以一开始我没抬头。
“喂,小妞儿,”她说,“放下笔记本,我在跟你说话呢。”
我转向芬缇时,她正一副焦虑的表情。她过来坐在我旁边的椅子上,手臂紧紧环抱自己,膝盖高高地抵在胸前。她拨正她的粉色牛仔帽,把帽绳紧紧拉近脖子。她说:“有些人是会这样。就在最后时刻,他们开始闹。他们放不下,你懂吗。我以前见过。”她用指节揉鼻子,我好奇她是不是在哭。
我们看到芭芭拉在椅子里睡觉。暗淡得像朵报春花。菲洛米娜修女握着她的手。
芬缇说:“但她今天看起来好些了。我估计她会没事的,能挺过去。我真是那么估计的。你不认为吗?”
外面,修女们帮助病人在朝阳下走动。湿草闪着银光。似锦繁花几乎都消失了。一张蜘蛛网挂在窗户的一角,湿答答的,看起来像毡子做的。芬缇晃晃我的胳膊。她的脸贴近我的脸。泪光盈盈。
“如果我闹的话,”她低声说,“他妈的就开枪打死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