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乐的一天(第2/3页)
你停下来笑。“我连游泳都不会。”你抹抹眼睛,说道。
之后我们就不太说话了。我们走过了笼罩小径的绿叶隧道。你面红耳赤,我敢肯定我也是。我们走了一路,半个人影都没碰见。有时你问我还好吗,有时我正陷入沉思中,想着你和我,以及这一切会引发什么,以至于忘了回答,或者至少隔了一会儿才回答。
你说:“我从来不走路。”
“我也不走。”我说。
我们又走了半个小时。我能感觉到腋下暖暖地湿了一片。膝盖开始打软。等我们走到金斯布里奇时,道路一下宽阔起来,人行道出现了,还有街灯、房屋、花园和车辆。只有看到这些东西,我才突然想起来,我们正肩并肩地走着,步伐与你同一节奏,我们好亲近,几乎挨在一起。
几乎挨在一起了,而你又一次没看见。
这一年剩下的时间里,我都没有戴维的消息。没有来信。没有明信片。我偶尔在车里问你:“你儿子有音信吗?”
我试图从你的回答里打探戴维有没有提过我的诗。他显然没有。我也问过他适应得怎么样。我问他喜不喜欢那个镇,觉得课程如何。我有一次甚至说:“他喜欢撑篙吗?”
你看着前方的路面,复述了一遍这个词。“我不确定,”你说,“莫琳没提过什么撑篙。”我不知道为什么,但我俩都大笑起来。突然间,它似乎成了很疯癫的词。
就算戴维拿走了我的诗,正如我害怕的那样,他也不知道诗是写给你的。没有提及你的名字。没有你的外形描述。这些诗更偏重于爱的本质,而非我们在一起的记录史。如果戴维拿走了诗,它们现在肯定也葬身垃圾桶了。或许他反倒帮了我一个忙。或许是该放下我的诗了。
既然戴维已经离开,我又重回皇家舞厅和陌生人跳舞。头发稀疏的男人。脚步紧张。手心黏湿。售票亭的女人有一晚对我说:“真遗憾,你儿子不来了。我喜欢看他跳舞。”她把染黑的头发盘成一个巨大的蜂窝头,让头部看起来很难移动。但那只是随口一说。
“哦,他现在人在剑桥,”我说,“在读古典文学。”
“古典文学?”她挑起一边的眉毛,说道。一个门房过来站在她旁边。“很有脑子啊,这么说?”
“相当。”这对你来说看似荒唐,但我觉得充满骄傲感。
“或许他放假会再来吧。”
“或许。”
“哦,男孩子都爱他的妈咪。”从她目不转睛看我的方式,以及之后她又和门房交换的微笑来看,这场对话显然比我刚开始理解的要复杂许多。她一眼看透了我。尽管我只能自行想象她看到了什么。从那之后,我就避开卖票的女人。
我同情的是莫琳。你有一次告诉我,她还在等戴维打电话或写信回来:“她想他。非常想他。她一直对他说话,你要知道。他们俩一直讲个不停。不管我什么时候走进房间。他们都在——你知道——讲话。就好像我不在一样。”不知怎的,我从来没有想象过这样一幅画面。这幅戴维和莫琳讲话的画面。不知怎的,在我的脑子里,他被我想象成在家里一声不吭、悄悄踱步的样子,就像一只笼子已容不下的困兽。
“我敢肯定他很快就会和她联系。”我说。
十二月初,你又来了。又拿着空罐子站在院子里。雨下得很猛,来势汹汹,就像黑色的大头钉,但你从外套里拎出罐子,谨慎地把它们放进垃圾箱里。
那个圣诞我见过他一两次,尽管他没看到我。他正穿着他的厚外套,大步地走在福尔大街上,还戴了顶羽毛装饰的黑色费多拉帽。那顶帽子让我发笑。他经过时,人们驻足看他,要我说,他知道有人看他,也喜欢被人看。金斯布里奇容不下你了,我心想。尽管这对莫琳来说难以接受,我却为戴维高兴。他需要自由。
我们已经认识一年多了,你和我。我已经爱着你将近一年。我也开始和一个名叫比尔的男人约会。夜里,我不再独自离开皇家舞厅。我每周四和比尔跳舞,周六再和他见面。我们会看一部电影。随便吃点东西。但从来不在金斯布里奇约会。比尔刚刚丧妻,和两个成年的女儿住在一起。“为什么我不能去你住的地方?”他会说,我就编些理由,有其他住户啊,或者我的公寓太小。有一次他说,你觉得我给你丢脸,是不是?我马上对他保证说不是。即使我的话说出了口,却仍感到自己肩膀一沉,因为他是对的。我是觉得丢脸,既然话已经说开,就没必要再装了。我不像爱着你一样爱他。而且我做不到。我不愿意。我心里只能容下一个男人。
我有一次逮到你死死盯着我没戴戒指的手指。
“没人愿意娶我。”我笑了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