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安家栽花之处(第2/2页)

随着夏天到来,我以为能感到平静。但我又开始梦到戴维。夜里我让窗户开着,希望让大海抚慰我,但没有用,我常常哭着醒来。正是那时,我决定清理荨麻,并发现自己无意间开始堆出一座假山。

我在海滩那边发现一块黑巨石,大得足以坐人。我和几个高尔夫球手花了一整个早上,把这东西推上滨海小路。我把它放在屋前几尺的一个中央位置上。它标志着这一空间的核心,就像车轮的轮毂。我喜欢从窗里看它,看它在太阳雨露中变幻色彩,看它的影子拉长,然后随着时间推移又缩回去。一个高尔夫球手建议,说我应该刻出一条沙阶,从我的花园直通下面的海滩。如果你沿着恩布尔顿湾的沙路往克莱吉暗礁走,仍能看到通往我家花园的小路轮廓,尽管最近我让大海接管了它,沙阶不再那么容易找了。

不久以后,我挖了个洞,填满堆肥,种了一棵犬蔷薇。它是个娇弱的东西,我担心贫瘠的土壤加上大风会让它受不了。一个早晨,我正走在海滩上时,捡到了一根浮木,大概有手杖长。我把它拧进了玫瑰旁边的土壤里,充当桩子。于是现在那里有了一座假山,一块黑巨石和一棵玫瑰。我的花园展露雏形。

我的灵感来自于所见。我研究其他人的花园、人行道,正如告诉过你的那样,还研究沙里的图案:细沟,辐条,沙脊,一行行椎骨般的压痕。我可以浪费一整个早晨,尝试辨认石池里的颜色和形状:有黑色长触手的海葵,锈绿色的花,银白的藤壶,蹦跳的黑蟹和粉斑的海星。涨潮时,我看着海雾席卷陆地,要么我就坐在黑色的岩石群上,它们看起来像格雷梅尔岩下方一堆搁浅的海豹。我收集海藻,把它们挂在木头门廊上晾干,所以当风暴来袭时,它们舞动得就像塑料缎带。

后来,我开始注意到,以前我说我的花园寸草不生是不对的。大量植物生长在这片不毛之地。我当时只是不懂得珍惜。我挖出了海甘蓝和耧斗菜,罂粟花和金雀花,海石竹和野老鹳。我给它们每一个都安排了位置。

在海滩小屋的第二年,我建造了石池。它的直径大概有四英尺,是由玄武岩燧石筑成的。为了保持水位,我小心地把石头排好。在海滩上闲逛时,我发现了很小的煤粉石,有珠子大小,我用它们给石池堆了个外沿。后来我又堆了两座石池,用的是黑色花岗岩平板和灰色鹅卵石。摆放石头时,有时第一次就放得刚刚好,其他的时候,我得花上好几天摆了又摆,看了又看。我只能通过犯错来找出正确之道。石池完工后就是石径,它从花园的一个区通向下一区。我对栽培更加雄心勃勃了。

人们开始驻足,赞美我的作品。他们带着朋友们回来。他们会从海滩或高尔夫球场散步上来,要么就会在下班回家的路上开车过来。有一个夏天,我利用坏掉的工具和报废的铁器做了风铃。我立起一根晾衣绳替代围墙,把风铃挂了上去,于是,即使你人在海滩也能听到它们当啷作响。人们给我带来东西——他们不需要的一块块废品。我把每个物件都放在花园里。每一季,它都扩张得更大。

游客们说起我的花园时像说起一件美的作品,一个魔法。我得跟你实话实说,这让我感觉良好。有时我跪在花园中心,调整着石头,或许把它白色的一面掉转朝向太阳,但我不是真的在忙碌什么,只是在等有人停下。我用贝壳做出蓝色的小鱼,把它们放进石池里,在翡翠绿的帽贝旁遨游。

木头人像在花园最鼎盛的时期来到。当然,我做的第一根就是你。我把你放在巨石旁,就在正中心。然后是戴维,我用多刺的伯内特玫瑰给他做了一张床。其他人陆续来到。毕竟,我有无穷无尽的时间。我边在沙滩上闲逛边仔细挑选,如果没找到需要的,就停下,改日再继续搜寻。最后,纳比尔是一小根有光泽的尖利打火石,它让我发笑。莫琳是一根脆弱的浮木,她的心脏位置有一个洞。我给席拉找了两块圆鼓鼓的岩石。我父亲是一把高铁锹,倒向一根结实的树枝——那是我的母亲(我给了她一顶美丽的红藻帽。)。苏荷区的女艺术家们是七片总被吹走的羽毛。连那个人渣都有他自己的一个潮湿小角落。我给每个人都留了位置,因为他们曾是我生命的一部分,即使他们都不在了,我也不会把他们留在身后。它们在月光下闪烁,那些人像,似乎活了过来。

但我最爱的,是花园正中那个高大的人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