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月光与钟声(第2/6页)

苏茜被费可送回单位时,正巧碰上几个同事。她匆匆进了公司,到了座位上,才发现将一条披肩落在了车上。

“你的披肩忘在我这儿了,明天我给你送来。”费可的短信适时发来。

第二天上班,费可的消息一直没来。快下班时,苏茜才等到了一条短信:“抱歉,今儿事太多。改日请你晚饭时再把披肩捎来。”

“苏茜,今天没有玛莎拉蒂来接你吗?”一个女同事从她身边走过,玩笑道。

苏茜不屑于回答。她历来的清高作态为自己镀了一层金壳,在人们眼中如此显眼,难免会招来非议。可她本就不属于那些人的圈子,又何必自降身价,显得合群?

出了地铁,穿过斑马线,踏上南京西路的马路牙子,走进匆匆人流里。苏茜站在那个永不停转的旋转门前,抬头仰望,灰色的写字楼高耸入霾,不见顶端。

两周过去了,突然闯入她生活的人好像只是流水中偶尔出现的一块礁石,拐个弯就过去了。该流的水照流,该过的日子照过。

突然手机铃声大响,苏茜吓了一跳。她按了静音,走到消防通道里,才平复下来接了电话。

“刚才是不是不方便?”

没有寒暄,甚至没有叫她的名字,费可低沉的声音从手机那头传来。隔阂还是亲密,让苏茜一时有些糊涂了。

“嗯,在单位。”

“今晚有空吃饭吗?我把披肩拿给你。”

手机另一端是两秒钟的沉默。

“好。”苏茜说。

苏茜走入一座从未听说过的洋房公馆,水晶吊灯的灯光下她迈着故作镇静的脚步。这里的侍者打着黑色领结,轻声细语地问候着,优雅地为她脱去外套,将她领到座上。那里已经点燃了一盏烛灯,有人在等她了。

费可起身迎她,伸手轻揽了一下她的腰,低声在她耳边问候,一切都那么自然。一切都和这座公馆,和怀旧的壁纸、摇曳的烛火,以及四周服饰高贵的客人们融合得天衣无缝。

“抱歉,这么久才联系。这段时间太忙了……”

“刚投了一个不错的创业公司,与红杉一起投的……”

“我们这支基金回报率要到五年十倍……”

费可滔滔不绝的话音一直萦绕在苏茜耳边,可她却时不时地走神。她总是不由自主地分出一半心思,沉醉在四周辉煌的灯火中,或是偷偷观察着其他客人。

然而,沉醉的时光太过短暂。晚饭后,玛莎拉蒂缓缓行驶在城市的车河中,苏茜家眼看就要到了。

“晚上你还有事吗?”费可突然问。

“没事了。”

“那我们去别的地方转转吧。”费可猛地一打方向盘,车头大拐,带着苏茜的心也跟着大拐了。

一个多小时后,还不见终点,苏茜问:“你这是要把我拐哪儿去?”

“快到了。怎么,怕被我绑架啊?”

“那倒不至于。”

“我倒希望把你绑架走了呢。”

苏茜对这公然的调情有些不知所措,低头摆弄起了裙上的丝带。

前方的视野逐渐变得空旷,黑夜如海水一般漫至眼前。她打开了车窗,湿润的空气倾面而来,隐约能听到浪潮拍岸的声音。

“我们到水边了?”苏茜惊讶地问。

“嗯,西山太湖大道。”费可目不转睛地看着前方的道路。

他们的车如一叶孤舟,安静行驶在如水的夜中,沿着道路开始不断盘升,最后开到了一座小山的顶上。他们下车走到了观景平台上。太湖大道如一条金黄的钻石项链,圈出了一方蜿蜒水天。一轮圆月高悬,银辉落在水波上,绰绰浮浮。

苏茜抱着胳膊,在初秋的晚风中有些瑟缩,嘴里赞叹着眼前的美景。费可就站在她的身后,离得如此之近,微弱的温热若有似无地伏贴在她背上。

“冷不冷?我去拿你的披肩。”费可俯身在她耳边问道。

“好,谢谢。”

当一条橘色羊绒披肩披在肩头时,苏茜看到了披肩上垂下的爱马仕标签。她惊讶地说:“这不是我的披肩啊!”

“是你的,送给你的。”费可为她整了整披肩,微微拢了一下她的肩头说,“原来那条有点旧了,我就换了一条。”

苏茜急忙把披肩往下捋:“我不能收这个,太贵重了!”

“拿着!配你合适。”

费可按住她的手。苏茜像触电一样往回缩,可被他紧紧按住了。

“我送出去的东西,还从没有收回来过!”费可说。

苏茜诧异费可会如此强硬,便也不再坚持了。这个费可,怎么那么喜欢自作主张呢?

月色似乎特别能勾起怀旧之情,费可说起了白手起家的过往。不似白日里的意气风发,此时的他带着一点落寞。

“我爸反对我学金融、做金融,他一门心思要我进体制内,于是就干脆连学费也不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