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贝什利山 一个结尾(第2/3页)

当杠夫出现时,一些人已经难以承受了。贝弗莉泣不成声,沃尔特只得扶着她出去。他们像一只破裂的螃蟹一样,跌跌撞撞地顺着过道走出去,一路上不停地撞上摆放的马蹄莲花束,因此黑色的衣袖上沾着一道黄色的粉末。吊唁者一动不动地站着,望着棺材,静静地唱歌。在外面的秋日阳光下,贝弗莉撕心裂肺地大哭。拜伦不知道自己是否也该那样痛哭,毕竟死去的是他的母亲,不是贝弗莉的母亲,或许号啕大哭一通后心里会舒服点。但拜伦看了一眼父亲,后者僵直地站在灵柩旁边,于是他也挺直了脊柱。他听见父亲吟唱的声音比其他所有人都更响亮,就像在对他们指出前进的道路。

在克兰汉宅举行招待吊唁者的宴会时,太阳出来了。贝弗莉和沃尔特找借口回了家。这正是戴安娜喜爱的那种聚会,只是她不在这里,他们已经把她放进墓穴,它是那么深,望着那里面,拜伦感觉头晕目眩,然后他们把泥土和她最爱的玫瑰撒在棺木上,仿佛她会在乎似的。然后他们就匆匆忙忙地离开了。

“你得吃点东西。”安德里亚·洛说。那个新来的妈妈给他拿来一块水果蛋糕和一张餐巾。他不想吃,他突然觉得自己再也不想吃东西了,仿佛他的内脏已经消失,但拒绝那块蛋糕会显得粗鲁,于是他一口把它吃掉,几乎都没吸一口气,就那样把它塞到嘴里。当那个新来的妈妈说:“现在感觉好点没?”为了表示礼貌,他说是的。他甚至问她能否再给他一块。

“可怜的孩子。可怜的孩子。”迪尔德丽啜泣着说。她紧紧抓住安德里亚,像风中的灌木一样摇摇摆摆。

“詹姆斯非常难过,这些日子的晚上一直不好过。我丈夫和我决定……”她朝侧面不怀好意地瞥了一眼,那目光落到拜伦身上,让他感觉自己不应该待在那里,“我们已经决定了,必须采取措施。”拜伦放下蛋糕盘子,溜走了。

他在下面的池塘边找到詹姆斯。西摩已经让人把池塘里的水抽干。一名当地的农夫带走了那些鹅,那些鸭子要么跟它们一起走了,要么飞走了。没有了水和那些禽鸟,看到这个地方居然那么浅,那么小,拜伦仍然感到惊讶。荨麻、薄荷和峨参纠结在一起,形成一片绿油油的杂草,在水面开始的地方一下子停止蔓延。光秃秃的黑色淤泥在阳光下闪耀,上面只散落着残余的木头和石头,拜伦曾经用它们精心地搭建起一座小桥。而池塘中间那个覆盖着草皮的小岛不过是一个隆起的土堆。难以理解,他的母亲怎么会在这么不起眼的地方跌倒、溺水?

詹姆斯肯定是爬过栅栏溜下岸的,他那条去教堂穿的裤子已经弄得一塌糊涂。他站在淤泥中央,拖着那根最长的树枝,因为用力而发出咕噜声。他弯下腰,用两只手抓住树枝的一头,但那东西差不多跟他一样大,他根本无法移动它。他的鞋子裹满厚厚的污泥,他那件大人穿的夹克衫的袖子上也一样。一群蚊蚋悬浮在他的身旁。

“你在干吗?”拜伦大叫一声。

詹姆斯没有抬头,他继续用力拖着、拖着,但一点用处都没有。

拜伦越过栅栏,小心翼翼地朝岸边移动。他站在岸边,因为他不想弄脏那双参加葬礼的鞋子。他又叫了一声詹姆斯,这次詹姆斯停了下来。他试图把脸埋在自己的臂弯里,但他的悲痛无法隐藏。他的脸那么红,那么肿,看起来就像被撕裂了一般。

“它对你来说太大了。”拜伦叫道。

詹姆斯的胸腔里发出一种恼人的声音,仿佛他内心深处的痛苦让他无法承受:“她为什么要那么做?为什么?我没法停止思索!”他又回去继续拖那根木头,呻吟着,但他的手上沾了那么多污泥,老是打滑,有两次那木头都差点从他手里滑落了。

拜伦不明白。他说:“她不是故意要摔倒的。那是一次意外。”詹姆斯抽泣得那么厉害,嘴巴上垂挂着涕泪交下的黏稠液体。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她要越过池塘?”他呜咽着说。

“她去拿一只蛋。她不想让乌鸦把蛋叼走。她滑倒了。”

詹姆斯摇摇头。这个动作那么狂乱,它传过他的整个身体,他被那根木头的重量压得绊了一下,差点失去平衡。“都是因为我。”他说。

“因为你?怎么可能?”

“她不知道我们的桥很危险吗?”

拜伦仿佛又看见了母亲,在池塘里挥手,把那只鹅蛋拿给他看。她当然没有从水上走过去,她当然没有。尽管天气温暖,他的皮肤还是被冻得刺痛。

“我应该检查一下承重,”詹姆斯抽泣着说,“我说过要帮她,可我做的全是错事。甚至那次音乐会也是错的。全都是我的主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