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死时沾染神之光芒(第2/7页)
我和沈志杰走在路这边,我们没说话,他走在我后面,若不是我们之间那种坚韧的弯曲始终存在我甚至以为自己一个人走。他说他叫沈志杰,我将他的号码输入手机时他这样说,当时我没记住,他来之前我特意拿了手机让自己记忆一次。晓丽说:“这是要我做灯泡。”我说:“不,我是灯泡。”晓丽说:“我可记不住。”拐角的槐树被雷劈了半,晓丽拽我坐下,烟熏雾缭。我短信他:“喜欢烧烤吗?”他回:“还好吧。”我知道他这是不喜欢,可晓丽已坐在树下的马扎里。他长长的灯影先过来,攀了桌面一节节地缩,等他坐下灯影已背了身。他小心翼翼地从我脸上将目光挪向晓丽,我觉察了他细微的表情,他现在也定然知晓我是故意的。我给他介绍晓丽时,晓丽拍了手掌的灰。他坐在对面,他背后的女人拱了他的背,他挪了身子。他的脸含在灯影里,黏糊糊的,仿佛含在嘴里的果糖吐出来以后的模样。除了先前的几串韭菜、香菇、鱿鱼和鸡翅,我又为他多加了二十串肉串。他不停地喝水想要稀释掉拘谨,多次拿了空的塑料杯只是捏碎了水湿了唇。我敦促了晓丽,晓丽失了兴致,却跟我说李立成和王红英。后来兴起开了啤酒,晓丽骂李立成的时候起了身,而且不再将酒倒进酒杯,仿佛酒瓶的酒更有力量。过了一辆车使我们更明亮了一小会。汽车的灯光撞到墙面溅了一片光,洒落下来却缓慢许多。后来回忆今晚我不记得晓丽说了多少话,但我终于记住这个名字,而他却始终腼腆地笑。“沈志杰。”“沈志杰。”“你叫沈志杰?”“去你妈的沈志杰。”我想晓丽根本没醉。
我们想要散了场,我们的想要仿佛活了半辈子终于攒够了叹出一口气的力度。我和沈志杰走在路这边,我们没说话,他走在我后面,若不是我们之间那种坚韧的弯曲始终存在我甚至以为自己一个人走。晓丽追上来递给我们一人一瓶康师傅。没喝几口胃里涌出酒精夹带的腐气,我屈了腰肩背了路灯吐了几股气,晓丽拍了我背问我怎么样。沈志杰说:“别拍她,她会更难受,让她自己顺一下就好。”我们继续走,我终于吐出来,他立在我身后递给我他的康师傅,“我还没开瓶,你漱漱口。”他说。我和沈志杰走在路这边,我们没说话,他走在我后面,若不是我们之间那种坚韧的弯曲始终存在我甚至以为自己一个人走。晓丽追上来打开车门,我上了车,我们跟他说再见。然后出租车离开了,攀附了康师傅表面的水珠湿了手,我的失落就像留下了我开走了他们。我以为我们不会再联系,我竟然忍不住。我们像是忘记了上一次的会面,也断了妄想,谁也没再提晓丽和去他妈的。有时跟晓丽聊天时我会飞快地回复他回得也挺及时的信息,但一接电话却聊不了两句便尴尬地响着对方空间的嘈杂。这天晓丽说:“我要回了。”
我说:“好,你先回吧,歇会儿。”
我看一眼,他说:“我问你好多次了。”
晓丽说:“不是,我是说我得回家了。”
我回他说:“你再问一遍我就告诉你。”
我惊异起来,说:“什么?回家?”
他说:“你是做什么的?”
晓丽说:“我妈在催我,还是熬不过。”
我说:“不告诉你。”
晓丽说:“可我不想回家。”
他说:“你骗我,大哭。”
他没发来大哭的表情,而是打了字,他竟有了晓丽讨厌的趣味,我噗嗤乐出声。
晓丽说:“我不想离开北京。”
晓丽说不想离开北京时我还没收到他的短信,我笑到半途才收声,晓丽早已离开,留了满屋子的空间盈满了一竿静。
“饿了。”
“活该。”
接着我们都不说话,就像我们在路灯下面对面站着,打着各种手势愉快地攀谈之后甚至是之前谁也不先开口,我们的僵持始终持续而且了无尽头。这时的现在的时空成了我们睡觉前一个接一个的哈欠。晓丽早已回来,她躺下来,身体蹦了蹦,我感到了床垫的抗拒,挪身到了我床上。第二天一早我们约了见面的时间,昨夜的犹豫和较劲犹如从未存在。
我没告诉他去哪里,他还一直以为去吃饭。我引了他去地铁,并在圆明园转车上了346公交车。人太多,尽管他落在七摇八晃的人群里紧挨着我,我们还是若陌生人那般运行在离开城市的道路上,从城市到城市的解体再到农村我们运行了漫漫澜澜的两小时。我想他会以为离了城市来到农村以后我们会如常以农村为结束。过了台头村以后他沿着盘旋的道路望向车外,盘在天际的大山峻岭如旧屋瓦房一般近在眼前,通过大山的连绵不绝天空成了同等大小的连绵不绝。我们下了车,攀了几步山路,到了凤凰岭。“这是个不错的旅游景区,而且没多少人来,”我说,“比人山人海要好。”我们过了检票口进得景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