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日 昼(第4/5页)

“快跑啊!”他大叫一声,不假思索地冲过去,重重地一把抓住她的手,不分青红皂白地将她一下拽了出去。

会议开到一半,关锦绣的手机嘀嘀响,有短信到。她一边正襟危坐地继续讲话,一边用眼角的余光瞟了一眼手机。看到那个号码,她的心脏失控地大力跳动几下。是他!

手机屏幕上只有一个语焉不详的问句:今天14∶00?一贯简洁的、却是不容置疑的语气。关锦绣镇定自己,不动声色地按下一个“好”字。

开完会,她夹着厚厚的一叠卷宗返回办公室,走道里不断有员工停住脚步,谦恭地招呼她:关总。她一律示以礼貌而矜持的微笑。

女秘书正在帮她清理办公桌,见她一阵风似的进来,忙向她报告道,关总,外卖我已经叫了,还是楼下那家粤式茶餐厅,鲜笋兰豆炒虾仁,皮蛋焙尖椒,汤是百合银耳羹,额外多加一份青菜沙拉……

我有事出去,你替我吃掉它吧。关锦绣打断她,挽起昂贵的Mulberry咖啡色大背包,噔噔噔地匆匆离去。她驾着公司配给的纯白奥迪A4往公寓赶,一路上连打了N个电话,取消下午的各项工作安排。在电梯里,她拨通了丈夫沈泰誉的电话。

是我。她说。他“嗯”了一声。到了吗?到了。吃饭了?正吃着。什么时候能回成都?不一定的。他的语气很是淡然。

“那个,”她搜肠刮肚地没话找话,“上月的煤气费我已经交了。”

“知道了。”

“再见。”

“再见。”

挂断电话,她嘘了一口气。很奇怪,每次见他之前,她总是习惯性地与沈泰誉通一次话。她尽量把这种行为划归为家常问候,而非做贼心虚,虽然二者之间的确只是一纸之隔。

电梯的红灯停留在第32层,这套位于城市之巅的高层豪宅是她的私产,是她以父亲的遗产加上自己的一笔私房钱购置的,作为她和他的缱绻香巢。对此,沈泰誉一无所知。

从壁橱里取出富安娜七件套,她逐一铺陈,棉织物上的牡丹花在她的手下大朵大朵地绽放开来。经过水渍印的特殊处理,加上四周舒缓的卷草纹,那些花朵格外地生动起来,散发出洗涤液与日光暴晒后的清香,不知怎么的,竟有些情色旖旎的意味了。

这款床上用品有个十分挑逗的名字,叫做“风姿绰约”。虽然是特意新买的,关锦绣已经细细清洗过一次。她有轻微的洁癖,刚买来的被褥啊衣物啊,一想到从原材料到成品的加工过程中,得经由多少双形形色色的手触摸揉弄,她就浑身直起鸡皮疙瘩,非得亲自洗濯一遍才能放心。

末了她将枕头拍得松松的,进浴室洗了个泡泡澡,涂了护肤乳,化了淡妆,用了少许橙花香氛的Armani Code,连纤细葱白的脚趾都不放过,一丝不苟地涂上Dior淡金色系的指甲油。每次见他之前,她都是紧张又慌乱的,煞费苦心地做足准备功夫。比如她身上的睡衣,是几个月前出差从韩国带回来的,偶尔她会取出试穿,想象着他的惊艳时刻。她深知自己已经不是依靠本色风情便能畅然无阻行走江湖的青春美少女,作为一名三十八岁的熟女,如若没有闭关苦修两性兵法的毅力以及炉火纯青出奇制胜的技巧,那是活该被当做黄脸婆淘汰出局的。

门铃这时响起,她下意识地瞄了一眼墙上的木质古董挂钟,14∶20。他迟到了二十分钟。在他们的约会中,他永远是无端迟到的那一个,她也永远是无怨等候的那一个。

经过玄关时,她最后朝镜子里挑剔地审视了一下自己。烫过的长发堆砌在肩头,像层层涌来的细小细小的浪花;银手镯;银光闪闪的高跟拖鞋;深红的睡裙薄纱轻裹,热辣火暴的前开襟,精致柔软的蕾丝花边;看上去既有露骨的妖娆,又有极致的优雅。

她笑吟吟地打开门,把自己像一件贵重的礼物,抑或是一个完美无瑕的芭比娃娃一般呈现在了他的面前。仿佛温熟功课上考场的优等生,试卷摊开的一刻,反倒有了胸有成竹的自信。

他回敬给她的,不是赞誉,不是激赏,不是品评,不是把玩,而是一柄嗖嗖飞来的、欲望的尖刀。

他有没有看清她千娇百媚的装扮,她不知道,她只觉得他是一个捉刀而来的屠夫,凶残、粗暴、杀气腾腾。还没来得及关上门,他就没头没脑地吻住了她,他的口腔就像一只无边无际的黑洞,似乎恨不得将她生吞活剥。

他那混合着考究的男士香水与体味的躯体,是那样的性感,让她情不自禁地张开了自己,宛如冉冉升起的莲花,等待淤泥的滋养与临幸。

没等躺到床上,他已经胡乱扯掉他和她的披挂,她的薄如蝉翼的睡裙,他的全套阿玛尼的行头。当他猝不及防地将情欲的利刃捅进她的身体时,他的脚上还滑稽地穿着Pakerson皮鞋与袜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