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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前,左岸去向父亲辞行。父亲邀请她去家里,她拒绝了。她不想遭那份罪。见到他的家人说什么?说些寒喧、应酬的话,她不愿意。可和他们又没别的话题。还不如在办公室好。

这次见面,是他们父女有史以来最愉快、最自然的一次。父亲对左岸去上海工作相当支持。他祖籍杭州,早年在上海求学,算是半个上海人。他们的话题就从上海谈起,内容包罗万像,涉及艺术、宗教、历史和经济。左岸发现,父亲并不像她原先想的那样,只会开会、看文件,签字,思想僵化保守。相反,他相当博学,思维通透,观点敏锐,对事物有着自己独特的看法。他们谈了一下午,像一对知根知底的老朋友,而不是分隔多年、彼此有很深芥蒂的父女。只是在最后快结束时,话题转到她的个人生活上,左岸才意识到他的父亲身份。

“小岸,你和你那位白马王子,现在怎么样啊?”父亲笑呵呵地道。语气很随和,但左岸却从心往外感觉到一股子凉意。

“我们-”左岸顿了一下,“已经分开了。”

父亲颇有些意外:“唔?为什么?你们吵架了?”

左岸点点头。神情暗淡下来。

“恋人间吵架是常有的事,不要一吵架就闹分手。爱情和政治一样,需要折中和妥协。”

“但要有底线。”

父亲看看她,神色比刚才严肃了些:“已经决定了吗?没有复合的可能了?”

左岸摇摇头:“在爱情和尊言之间,我选择尊言。”

静默了一会儿,父亲才又道:“好,我尊重你的选择,也很高兴你能这么选择。其实,爱情并不像人们想像的那么重要。生活的外延要比爱情宽广的多。”说到这,他突然停下来,用怜爱的目光看着她,“小岸,你知道,我为什么给你取这个名字吗?”

“是希望我过安定,平稳的生活吧。”

“对。人生注定是一场漂泊,但最终是要靠岸的。不论是事业,还是感情。”

“可是,行走中的人,不需要岸。”

父亲怔了一下,抬手指着她,用长者特有的口气道:“这么说也不能算错,因为你还年轻。人生是分阶段的,不同年龄段想法不一样。当然,我不会把我的思想强加给你,但你要记住我的话,算是忠告吧-你可以爱任何人,但只能嫁给同类人。”

左岸正要说什么,这时秘书敲门进来,抬手指指腕上的手表,示意他时间到了。左岸知道自己该告辞了。

临别,父亲送给左岸一幅字,嘱咐她回家再看。她并没在意,以为父亲有外事活动,急着要走,时间来不及了。等到回家打开一看,不禁呆住了!倒不是这幅字有多名贵—父亲收藏的字没有不名贵的,而是因为这幅字不是别的,正是当年她出国前父亲托母亲送给她、她后来送给权磊、又让权磊转送给别人的那幅沈鹏的字。一瞬间,她热泪盈眶。过去的一幕幕,像电影里的镜头,在她眼前一一闪过。他们曾经多么相爱!在一起的日子多么快乐!但这些充满爱的快乐日子再也不会回来了!倒是这幅曾经见证他们爱情的字,千回百转、万水千山地重又回到她的手上,好象它才是痴情不变的知心恋人!

左岸再也忍不住,伏在桌上,失声恸哭。和权磊分手后,她还没有这么痛痛快快地哭过。也许是潜意识里觉的还会见面,还没有了断。但是这一次,她明白,他们是彻彻底底地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