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3(第2/4页)
此时的我,正在我家下面那层的新婚夫妇的房间里。新婚夫妇不在家,大概是忘了锁门,我就自行进去了,看着电视睡着了。
找到我是在晚上十点之后。据说当时连警察都来了好几个,开始了大规模的搜寻。当然,第一个发现我的,是那对从银座购物回来,提着大包小包的新婚夫妇。他们在停车场停完车后,发现小区里的人们都在高度紧张地寻找一个男孩子。年轻的妻子经常看见我在楼梯上和楼梯平台玩耍。也许是逛了一天商场太累了的关系,她对居委会干部说,“我先把东西放回家,然后马上就来。”之后快步回了家。
当年轻的妻子走上楼梯时,看见丈夫站在家门口,他对她说:“你没有锁门呀。” “不可能。” “真的没锁。” “最后出来的是你?” “不对,是你。”两个人一边争论着,一边走进了家门。只见昏暗的房间里闪烁着电视机的亮光,两个人吓了一跳,仔细一看,被发白的光照亮的地上躺着个男孩子,睡得正香。
高品先生是在祖师谷大藏站下的车,从京王线来说,就是千岁乌山一直往南去的方向。
出了站的高品先生,闲走在车站延伸出来的商业街上。他走进了一家超市,佛罗里达产的橙子在入口处堆积如山。我本想跟着他进去,又改了主意,决定在外面抽烟等着。二十分钟后,双手都提着塑料袋出来的高品先生看了站在门口附近的我一眼,脸上浮现出“咦?”的神色,但也没有太在意,又继续在商业街上走起来。
穿过商业街,经过日大商学院门前,过了拥堵的世田谷路。前几天,我坐良介的桃子去过前面不远的肯德基。是去多摩川的堤坝上晒太阳回来的时候。
过了世田谷路,高品先生走进了小区。我心想,他大概住在这里吧。不时站住将塑料袋换手的高品先生,径直穿过了小区。道路通向高高的山崖下面,从崖上有铁丝网来看,上面大概是世田谷体育场。
高品先生的家就在那个山崖下面。是一座老旧的独栋二层小楼,外面围着水泥砖高墙。他打开了生锈的铁门,一次也没有回头,走了进去。
我从带孔水泥砖的墙窟窿往里窥视,看见了正在用钥匙开门的高品先生的背影。家里没有人气。所有的窗户都拉着窗帘,院子里的花坛中,枯萎的郁金香叶子层层叠叠地倒在土地上。
看着高品先生走进屋后,我从铁门缝隙间钻进去,轻手轻脚地靠近了玄关。写着“高品忠义·春子”的名牌有些歪斜地挂着。看来两年前去世的妻子叫春子。我把名牌扶正,又从铁门缝隙间钻了出去。看样子,这户人家,以后我随时可以潜入。
一看表,快到四点了。我打算沿着仙川,穿过成城,走回乌山。我觉得最近自己总是从某个地方走出来。从我站街的公园,从和客人过夜的旅馆,从被客人带回去的公寓,从睡不踏实的桑拿浴室,从因滥用“飙”最近开始在被子上遗尿的阿诚的公寓……从各种各样的场所走出来,我常常这样走出来,却没有可以走到的地方。
我想起了直辉十五岁时离家出走的事。记得去他公司打工那天,中午去附近的拉面店吃拉面的时候,他怀疑我是不是离家出走,以此为契机,告诉了我这件事。
直辉说,本想拦一辆车的,后来还是坐中央本线走到小渊泽,在那里换乘了某个什么支线,现在他连在哪站下的车都不记得了。反正是一个特别小的无人检票车站。一出站,就看见眼前高耸着的八岳山,好像站前有个叫清里的西式家庭旅店的招牌,“反正是那一带吧。”他笑着说。
在这个小站下车的只有直辉一个人。一走出检票口,有一条仿佛近年来没有任何人走过的通向森林的长长的坡道。十五岁的直辉漫无目的地走下了那条坡道,听到了树林里有各种鸟鸣声。
“不多久下起了细雪。起初是飘然而落,转眼间就变成了鹅毛大雪,呼出的气成了雪白的一团,用手都能抓住似的。从车站走了很远的路,而且一下雪,山里骤然黑了下来。说实话,我真的很害怕呢。”
直辉说他给父母留下了一封信,写了些根本算不上是理由的理由。
“真是难为情啊。现在回想,我以为可以在老爸他们看到那封信之前回去呢。”
这时,直辉看到越来越窄的小路前方,有一个小木屋。直辉踩着杂草,踏入山野小道,朝小木屋走去。
“说是小木屋,其实是个小木屋风格的小别墅。敲了好多次门,也没有人开门,看来里面没有人。想想也难怪,八岳山是个避暑胜地啊。我失望了,打算回车站。这种情况该怎么形容好呢,突然间,好像有人对我说,‘你难道连眼前的一块玻璃都打不碎吗?’我也不是非要进入这个山间小木屋,可是,一听到那个声音,不知怎么搞的,我就觉得想进去看看,非得进去看看。当然,我头脑很冷静,知道那小木屋是别人的东西,打破玻璃进去是犯罪行为。可是怎么说好呢,也许是因为我正处于离家出走之际,心情比较亢奋吧,反正就是想要闯入那个属于陌生人的小木屋……或者说想要把自己的身体推进去,随心所欲地左右那个小木屋吧……就是被这样的冲动驱使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