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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估摸着你也该消气了。”
萨特鲁说完,一边随口问着“有谁在泡澡吗”,一边走进了客厅。由于被萨特鲁抢了先,我觉得有什么东西脱离了轨道似的。抬起头,看见未来笑眯眯地站在我面前。
“你来一下。”
我还有一只鞋没有脱下就被未来拽了进去。我一边被她拽着,一边脱掉另一只湿鞋,扔去玄关。
在客厅里有小琴,茶几上放着小镜子,她在拼命拔着眉毛。和平常的光景没有什么不同。我被扔在客厅入口,跑到电视机前面的未来摁下了播放键。
“你过来看呀。”
我一看未来指着的画面,是一个女人正在给男人口交的脸,这个片子好像是我去跑步时良介和小琴借来的成人录像。
“你还记得她吧?”未来问。
我还站在客厅入口,默默地摇了摇头。
“就是前几天在‘翡翠鸟’往我脸上泼水的那个女的呀!想起来了吗?”
我一直死死盯着那个女人的侧脸,虽然记得未来在‘翡翠鸟’被泼了一脸水的事,却想不起来泼水的女人的相貌了。抱着胳膊的未来,瞪着我,问:“想起来了?”我还是怔怔地摇头。
从背后的浴室那边传来萨特鲁的问话:“你刚进去?” “不是,马上就完了。”良介在里面大声回答。萨特鲁从更衣处出来,看见我还呆呆地站在客厅入口,不知怎么微微一笑。萨特鲁推开我,一屁股坐在了正在拔眉毛的小琴身边。“怎么样?”从镜子上扬起脸来的小琴,扭头问萨特鲁。“右边稍微粗了一点。”萨特鲁回答。小琴又去瞅小镜子。叉着腿站在两人旁边的未来用脚戳着萨特鲁的后背问:“嗨,你觉得这个女人漂亮吗?”抬起头看向电视机的萨特鲁说:“不觉得漂亮。你认识她?”
“老娘被这女人泼了一脸的水。”
“为什么事?”
“不知道啊。她在店里向大家显摆手上戴的钻戒,不知道是婚戒还是什么的,我告诉她说,‘你知道吗,为了你这个钻戒,会牺牲好多个非洲的小朋友呢。’结果,这个女人居然说我嫉妒她,我立马火了,抓起一把花生米扔在她脸上,所以她就泼了我一脸水。”
“你没有以牙还牙,也泼她一脸水?”
“当然想啦。可是吧,戳在那儿的那个正人君子直辉先生,抓住我两条胳膊,我动弹不了哇。”
未来和萨特鲁同时回头看我。这时,腰间裹着浴巾的良介从浴室出来了,对我说:“抱歉,让一让。”还没擦干的后背蹭着我的胳膊走了过去。良介对萨特鲁说:“可以去泡了。” “本来我想泡的。”旁边的小琴轻轻戳着萨特鲁。好像谁都不介意我在干什么。
就在此时,我切身感受到了,这些家伙真的知道我的事。真真切切地感受到了,他们是真的知道。
在沙发上坐下来的良介,拍了拍萨特鲁的脑袋问:“你的功课怎么办呢?”旁边的小琴伸着懒腰,叉腿站立的未来一只手拿着遥控器,仍然盯着电视画面。和以前一样,只要我向前跨进一步,一切都会过去的。
第一次殴打素不相识的女人那天晚上,一回到这个客厅里,正在敷面膜的小琴就问我:“良介君邀请我一起去伊豆高原,那个梅崎是个什么样的人?”我尽量表现得镇定自若,只回答了一句“不错的人啊”。第二次的晚上,同样回到这里的时候,表情严峻的良介和未来问我:“今天早晨睡在这个沙发上的男孩子,是直辉你带回来的吗?”我要是回答“不知道”就好了。第三次的晚上,因殴打女人而内疚的我,在客厅里照料了喝醉酒的未来一整夜。第四次的晚上,我一整夜都没有合眼,早晨邀请在这个客厅里吃华夫饼的萨特鲁去公司打工。
和以前一样,只要自己向前跨进一步,或许一切都会过去。
我依然呆呆地站在客厅的入口。被我用水泥片打烂的女人的脸忽然浮现在我眼前。那个倒在黑暗的高架桥下面的女人,现在或许还暴露在雨中吧。倘若这个世界上还有另一个东京,倘若那个女人倒在那里,我肯定会立刻去救她的。
笑声在我眼前回响着。不知何时,电视画面上出现了扭着腰肢跳舞的粉红豹。这似乎是未来的那盘带子。在卑劣的强奸镜头上面,为了覆盖它而反复录上的好多头粉红豹……笑着扭动腰肢,舞动着向前奔跑的粉红豹们。
在沙发上坐下来的良介,亲热地挨在一起的萨特鲁和小琴,站在电视机前的未来,都无视我的存在说笑着。他们既不裁判,也不饶恕,我只能成为“无”,一直这么站在客厅入口。看上去,仿佛他们已经替我进行了悔过、反省、谢罪了。“什么都不会给你。无论是辩解、忏悔还是谢罪,这些权利都不会给你。”不知为什么,我感到只有我一个人似乎被大家狠狠地憎恨着。